打这手心的一下，陵音看不出，但谢怀霁却看得出。
江尽宜手中的戒尺青光跃动，灵气自他指尖溢出，直窜向陵音体内，试图打通她的十二经脉。
修道者必先开蒙入道，疏通灵脉，方能真正修炼。
陵音之所以喊痛，便是因为她经脉淤塞。
只是若是寻常修炼者悟道也便罢了，可江尽宜却试图用灵力给陵音冲开经脉，自然会异常疼痛。
先前他与江尽宜都看得出陵音肉眼凡胎，且无心修炼，便也未为难过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她偷懒。
不想江尽宜今日竟是要来真的。
谢怀霁眉头一紧，面色担忧的喊了江尽宜一声：“师尊......”
他想说，要是师妹实在疼的受不了，那就算了。
可江尽宜似乎料到他想说什么，闻言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将他的后话给逼了回去。
谢怀霁低下头，不敢再说。
江尽宜不顾陵音疼的流泪，对着少女伸出手：“继续。”
陵音手心还疼的发麻，连带着一整个手臂都是酸的，可她向来惧怕江尽宜这副严厉的模样，心中百般无奈，还是将手放了过去。
方才被打过拿一下后，陵音身上虽酸痛，但过后便觉得又有些意外的轻松。
而这次，她看到江尽宜手中戒尺上，竟是有缓缓流动的青色浮光。
江尽宜指尖凝起一闪而过的金色，陵音亲眼看着那股流光通过戒尺钻入她的手心，而后身体里再次传来刺痛。
甚至比上一次还要剧烈，在她经脉中横冲直撞，直逼自己的眉心，竟让她有一瞬间的晕眩。
陵音再次吃痛惊呼，猛地收回手。
她揉着手心，泪眼朦胧抬眸看向江尽宜，试图讲条件：“师尊，你能不能轻一点，有点太疼了。”
江尽宜并不应她，只是平静提醒，语气仍旧温和：“伸手。”
似乎也觉得自己过于不近人情，江尽宜又补了句：“还有最后一下。”
陵音迟疑片刻，最终妥协点头。
虽说疼是疼了点，但总比连敲个五十多下要好太多了。
陵音深吸一口气，等手心的疼痛缓和之后，抬手放在了江尽宜的手上。
可她这次又发现了那戒尺的不同，师尊手里拿着的并非是戒尺，而是一股青光凝成了戒尺的形状。
江尽宜抬手，对着陵音的手心轻轻一敲。
一道青色流光快速绕在陵音周身，她衣袂飘起，头发无风自动。
陵音只觉得一股柔和的风向她吹来，每拂过身体的某一处，便缓和了方才的酸痛，好似身体都轻盈了许多。
她吃惊的看向江尽宜：“师尊，这——”
话还未说完，又是一股强烈的揪痛袭上心头，像是将她的经脉抽出又打成结捆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疼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过瞬间，陵音便失去了意识。
她身子一软，不由自主的前倾，江尽宜顺势接住了她。
谢怀霁见陵音晕倒，面色一紧，连忙站了起来：“师妹！”
他看向江尽宜，忧心开口：“师尊，师妹这是怎么了？”
江尽宜平静道：“无事，你扶她回房休息，醒过来就好了。”
谢怀霁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从江尽宜手中接过陵音，将她抱回了房中。
-
陵音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变成一尾鱼，在水中轻盈鲜活的游动。
她还梦见自己来到了云端，云朵雪一样，冰凉还湿漉漉的。
她从未这么惬意过，浑身轻盈，甚至感受不到疲倦。
再然后，她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意识，发现自己竟是在梦中。
陵音慢吞吞的睁开眼，坐起身来。
好奇怪，她不是正在被师尊体罚打手心，怎么会突然晕倒了？
陵音抬手，发现自己被打过的手心并无异样，身上也无一处疼痛，似乎这一觉醒来，尤为神清气爽。
她转头，看向窗外，竟是发现隔着一扇纸窗，外头叶子的纹路自己也能依稀看清。
陵音茫然了一瞬，终于回过神。
师尊方才瞧她手心时，她明确看到师尊为她注入了灵力，那股灵力在自己的经脉中横冲直撞。
难道说，师尊这是在帮她冲灵脉，带她入道？
思及此，陵音心中怦怦直跳，立刻盘腿坐下吐息。
的确和之前不一样了。
以往她不管怎么参悟都没用，如今却能感受到有股灵气在体内游动，她甚至可以通过意念来操控这股灵气。
只是这些灵气有些过于散乱，操控起来十分费力。
可即便如此，也令她心中振奋欣喜。
只要她能修炼，她就能一点点变强大，也能保护师尊了！
陵音想着，嘴角便抑制不住的想要翘起。
她连忙抿住唇，将心中的欣喜压下，屏息打坐。
等她学会了净尘诀再开心也来得及！
陵音连忙坐好，尝试操控体内的灵气，默念口诀。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陵音在房中一坐便是一下午。
在失败了上百次后，陵音仍旧没有半分气馁，神情更是振奋。
她现在已经可以自如的操控体内的灵力，她甚至能感觉到，再练几遍，必能学会净尘诀。
陵音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灵气汇聚在指尖一点。
她抬手捏诀，口中默念咒语。
下一秒，指尖立刻飞出一团荧光，罩在了陵音的身上。
不过瞬间，她的衣衫和发髻都焕然一新，就连她打通经脉时从体内溢出的浊气也消失不见，令她浑身舒爽无比。
成功了！
陵音激动的睁开眼，内心狂喜。
她要现在就去告诉师尊，她学会了净尘诀。
陵音连忙跳下床，拉开房门，朝着江尽宜的院子跑去。
只是她找了一圈，却不见江尽宜的身影。
刚一拐出长廊，迎面便看见了谢怀霁。
看方向，谢怀霁刚从礼棠院出来，似乎是要找她。
谢怀霁看到陵音，连忙跑过去，笑着问她：“师妹，你醒了？没什么事吧？”
陵音心中欢喜，自然也将之前对谢怀霁的埋怨跑到脑后，只是摇头道：“我没事。”
谢怀霁便抬手去拉陵音：“刚好我做好了晚饭，正准备叫你。姜姑娘已经过去了，就等你了。”
陵音甩开谢怀霁：“不用了，我现在还不饿。”
她心中急着要去找江尽宜，哪里顾得上吃饭：“师尊呢？我怎么没见他。”
“师尊去后山山北了。”他见陵音神色着急，便问道：“师妹，是有什么事吗？”
陵音只说了句“知道了”，便连忙往后山跑。
谢怀霁追了两步：“哎师妹，你不吃晚饭了吗？”
陵音没理他，一眨眼便消失在视线内。
谢怀霁站在原地，一脸茫然的挠头。
他怎么觉得从昨天师妹醒过来后，对他的态度就变了，反倒更黏着师尊，他甚至有种失宠的失落感。
想到这，谢怀霁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肯定是哪里惹了师妹生气，下次还是问清楚吧。
后山离宗门不算远，只是这会儿天黑了，陵音要注意脚下，走的才慢了些。
等到了后山，夜色已十分浓郁。
涿光山地势高，但因山上有一汪灵泉，灵气尤为馥郁，即便是寒冬，山上也仍旧葱郁。
后山分山北和山南，山南是觅心宗的试炼场，而山北便是灵泉之处，也是陵音要来的地方。
因灵泉的原因，山北的花开的也比别处茂盛。
幼时陵音爱来这里玩，为此，江尽宜特地给她做了个秋千，只是随着小姑娘年长，喜好有了变化，便极少再来过这里。
陵音刚一穿过山石，便瞧见花丛中的那抹素色身影。
他站在漫天的碎星下，花朵上落满流萤，犹如汪洋的星海。
花影和流萤堆在他腿边，将他身上映的冷白如清月。
江尽宜抬手，一粒粒流萤浮起，往他身边飞去，将他拥簇其间，映照他冷淡清润的眉眼。
眼尾的那颗痣犹如上了色，透出些褐红。
风拂过，撩动他的银丝，袖袂蹭过腿边的花丛，惹得花枝乱颤。
陵音有些呆住，许是怕惊动流萤，竟是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只见江尽宜指尖微动，那浮空的流萤便聚在他的手心，被他握住。
转过身来，才发现站在远处的陵音。
他看向陵音，眉目柔和许多：“簌簌？”
陵音被这一声唤回思绪，她连忙小跑过去，停在江尽宜跟前。
她遏制了半天的欢喜，终于在此刻浮现在脸上。
“师尊！”陵音激动攥拳，恨不得跳起来：“我学会净尘诀了！”
江尽宜并不惊讶，却仍是笑道：“这么快？”
陵音激动的点点头，迫不及待的要展示给江尽宜看。
她看向四周，一时找不到东西，便干脆把头发解开，披散下来。
而后捏诀念咒，下一秒，那披散的长发瞬间变回了原样，就连她跑来时翻起的衣领，也服帖在颈处。
陵音期待看向江尽宜：“怎么样？”
江尽宜垂眸，迎上那双闪着希冀的眸子，抬手摸了摸陵音的头：“嗯，很厉害。”
陵音被夸的合不拢嘴角，想到方才江尽宜捕捉流萤，便问道：“师尊，你捉流萤做什么？”
江尽宜张开另一只手，方才的流萤此刻已变成了一个巴掌大的萤灯球。
荧光透亮，却并不刺眼，流萤煽动翅膀，犹如流动的星。
江尽宜将萤灯递给陵音：“给你做了个萤灯，里面有我的灵力，可让流萤存活月余。”
陵音小心接过，刚想问一个月后呢，若是流萤被困在这里死了呢？
江尽宜似乎猜出了她心中所想，便开口道：“若是想让流萤长明不死，需要你用灵力维持。”
陵音还以为江尽宜只是给她做萤灯，不想竟是为了历练她。
她手里捧着萤灯，对着江尽宜点头：“谢谢师尊！我会好好用灵力维持的。”
说罢，陵音将萤灯收起，仍旧看着江尽宜：“师尊，净尘诀我已学会，明日我们学什么？”
江尽宜笑了笑：“你既已开蒙，有想好要修什么了吗？”
陵音愣了一下，觉得师尊这话有些耐人寻味。
别的宗门都是自成一派，剑宗便只修习剑术，药宗便只学习炼药。
可她师尊的话，怎么像是，只要她想学什么，他便能教什么？
江尽宜见陵音沉默，以为她心中并无定夺，便开口道：“怀霁是剑修，他天生剑骨，天资极佳，你若想修剑术，他可以帮到你。”
陵音想了想，觉得剑修也不错，毕竟御剑飞行很方便。
她点头道：“也可以，我可以跟师兄浅修一下，只是我还有另外更想修习的。”
她问看向江尽宜：“只要我想修什么，师尊就能教我吗？”
江尽宜点头。
“好。”陵音咧嘴笑：“师尊，我要学阵法。”
她知阵法玄妙猎奇，用到极处可平天地。
那日困住师尊的阵法，她绝不不会容许再伤害师尊第二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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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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