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回宗

浓墨般的夜色,昏暗的飞廊之下,唯有清浅的月光隐隐照亮些许轮廓。

一阵寒风吹来,吹去几分狂乱的热意。

曲河乌发微微拂动,心中冷静了几分。

剑尖并未刺下去,他握剑的手微微发颤,看着身下人,哑声质问。

“为什么要杀明言?”

“你为什么要杀明言?”

“我求你不要对他动手,你为什么还是要害他?!”

说完,曲河感到紧握自己腰胯的双手猝然收紧了。

施明华神情淡然,喉结微动,涩声道:“凡事因果,我不可插手。”

“你胡说!”

曲河微微俯身,“明言中的毒根本就不是凡间的毒!”

施明言十分警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后,他很快便意识到自己中了毒,当即便将曲河送给他的丹药服用了。

然而丹药只是吊住了他的命,却没能阻止丹药损毁他的身体。

曲河查探过他的筋脉,损坏严重,十分不寻常。

人间的毒药怎能抵得过灵草炼制的丹药。

除非是中了同样由修士炼制的毒药。

曲河咬牙,“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施明华眸色深深,久久看着他,轻声低喃:“我无话可说。”

剑尖落下,刺入心口。

鲜血丝丝蔓延出来,在雪衣上染出一朵悲艳凄凉的花。

施明华眉头轻皱,似是痛极,身子一震,双手猝然用力往下按。

曲河结结实实地坐在了他的身上。

曲河没注意到自己姿势的变化,他双眸发红,握着邪却的手微微发颤,仍是在固执问道:“为什么?”

他终究还是没有下杀手,剑尖没有刺入心脏,为施明华留了一丝生机。

曲河身子僵硬,紧紧握着剑,感受着那自剑身传来的心脏跳动。

鲜血不断涌出,几乎将施明华整个胸口处的雪白衣衫都染红。

听到曲河的询问,他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低喃道:“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声音很低,低到仿佛要随风散去。

曲河紧紧闭上眼,持剑的手越握越紧,用力到指节泛白,筋骨绷起。

许久,他重重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将邪却一点点拔了出来。

好似被抽光了所有力气,曲河垂下肩,身子陡然一松往下沉去,浑身被无力感侵袭。

施明华却倏然眉头轻皱,喉间溢出一声愉悦又痛苦的低吟。

曲河一愣,而后猛地意识到自己与施明华现在是什么样的姿态,自己身下又是何等的异样!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施明华,心中再次蹿起滔天怒火。

想也不想,直起身抬起手,猛地一巴掌扇去。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夜晚中极响,那张昳丽的脸被扇得偏向了一旁。

曲河再次举起邪却,冷着脸狠狠刺下。

呼啸剑风袭来,满是杀气。

一道沉闷声响起,邪却三分之一的剑身都扎进了施明华颈边的泥土中,锋利剑刃削断了铺散开来的一小片墨发。

异样的灼热似乎还黏连在后腰下方,曲河下颌紧绷,胸口剧烈起伏,愤怒充盈全身,令他全身发颤,又恢复了力气。

愤怒中,他却又隐约多了几丝茫然。

他好像有些分不清了……

面前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施明华?

身下人一动不动,连神情都未有一丝变化,宛如一具空壳。

扶着剑柄,曲河站起身。他拔出邪却,一步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少顷,身后响起声音,随风送到他的耳边。

“你还会回来吗?”

曲河没有回答,连步伐都未停顿一下,就那样直直地朝前走去。

施明华仍居躺在地上,目光直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光如水中破碎的月亮。

一滴泪悄然滑落,洇湿颊边泥土。

他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

曲河离开了皇宫,离开了皇城。

灵力消耗得一丝不剩,他只能一步步走着,走在荒凉无人的原野上,越走越慢。

伴随他的,只有黑黢黢的草木单调的影子,以及风吹过时发出的窸窣声。

月光似乎越来越黯淡,前方路途遥远,一片黑暗,望不到尽头。

曲河走着走着,忍不住心想,他有没有走对方向?

然而下一瞬,他又在想,他要去往何处呢?

寒风阵阵吹来,寂寥的连一丝丝虫鸣都没有。曲河以剑撑地,缓缓停了下来,脸上一片茫然。

寒冷一点点渗透进肌肤,他缩起身子,抓紧了衣襟,慢慢蹲下身,神情一片无助。

他还有何处可去?

“砰——”

一道遥远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这里的凄冷单调。

曲河缓缓扭头看去,看到在那遥远的皇宫上空,小小的焰火正绚烂绽放。

“砰砰砰——”

无数焰火升上夜空绽放,五颜六色,自成一片绚烂天光。

一个黯然下去,一个便迅速亮起,不停响着,不断绽放着,仿佛要将皇城内焰火都燃尽,永不止歇。

曲河痴痴看着那片盛大的焰火——那唯一的温暖光芒所在处,仿佛要将过去那些年未能看到的焰火,一次看个够。

他看了许久,焰火亦绽放了许久,在夜空划过斑斓绚丽的轨迹。仿佛一直在告诉他,回来吧,它永远也不会消失,这里是并不孤寂的热闹人间处。

曲河收回目光,黯然垂下眸,缓缓站起身,转头继续一步一步向前方的寂寥原野走去。

焰火在他身后的夜空持续绽放,“砰砰”的绽放声遥遥传来。

曲河再没回过一次头。

寒风吹过,草木轻摇。

他忽然浑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警觉让他意识到不对时,为时已晚,刚握紧邪却,颈间忽然一麻。

曲河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落在了一个怀抱中。

——

次日天色微明,宫人还未来得及讨论昨夜为什么睡得那样沉,以及为什么焰火声响了一夜时,便听闻,太子施明华穿着染血的白衣,昏倒在御花园里,周围全是放剩的焰火。

此事一出,宫里所有人震惊愕然,而后识趣地自发沉默,不再谈论此事。

唯有宫外人,茶余饭后热切地调笑议论,那几乎放了一夜的焰火,究竟是哪家痴情贵公子在讨心上人的欢心,却嚷的他们一夜无法安眠。

荆门山宗,九回峰。

葛木榆自打坐中睁开眼,缓缓走出屋子,仰头往微明的天空看去。

待见到一道极为纯粹的灵力流光径自投往玉瑶峰时,勾起了唇角。

他指尖凝聚灵力,快速地写下几个字。

“觉玲师侄,凶手之事已有眉目,速回宗门。”

.

眼前是一片昏暗。

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的昏暗,总是有寒风袭来。

曲河一步步迎风走着,心中无比凄凉寂寞。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有了光芒。

——那是一朵绚烂绽放的焰火。

他想朝那焰火奔去,双腿却沉重无比。

曲河缓缓抬起胳膊,向那焰火伸出手。

却是一阵酸麻袭来。

“嗯呃……”

曲河皱了皱眉,喉中溢出呻|吟,缓缓睁开了眼。

他两边胳膊都麻了。

“觉玲!”

还未看清眼前事物,一道人影便扑了过来,语气里满是焦急关怀。

曲河思绪尚不清醒,眸光缓缓凝聚,落在了那张脸上。

俊美矜骄,一张脸生来便带三分傲。

——是尹或月!

他怎么在这?!

曲河瞳孔一缩,身子猛地弹了起来,便要与他拉开距离。

他双手撑着向床内缩去,然而刚一使力,不知牵扯到何处,肩膀胳膊瞬间痛麻无力,身子向后倒去。

下一瞬,他的肩膀被尹或月扶住了。

“觉玲……”

那双手坚稳有力,曲河却如被火燎,猛地挣开他的手,连滚带爬地跳下了床,退到了门边。

心念微动,随即一道剑光划过,邪却飞到了他的手中。

手中紧握那冰凉的剑柄,曲河才感到心中踏实了些。

见尹或月要朝他走来,他长剑直指对方,一脸防备,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怎么在这?”

尹或月看着他这副冷漠疏远的模样,脸上飞快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关怀之色渐渐退去,恢复成一片平静。

“大师兄,这里是荆门山宗,你自己的屋子里。”

荆门山宗?!

曲河愣住,目光迅速在房中逡巡了一圈。

的确有几分熟悉,但更多的,却是陌生。

屋中多了许多东西,让这个原本空荡的屋子显得拥挤了几分。原来俭朴的旧卧床,旧柜子,旧木桌全都焕然一新,雕琢精致。

连帷帐都换成了桃红纱帐,格外显眼醒目。

若不是尹或月亲口告诉他,这是他的屋子,恐怕无论如何他都认不出来。

开门向院中看去,熟悉的蓝雾树高大挺拔,立于原地。

曲河看着那花叶尽落的光秃枝干,紧绷的身形一松,脸上露出几分怀念感慨之色。

他真的回荆门山宗了。

曲河心绪复杂,还没来得及感慨。忽然想到什么,忙抬手摸了摸脸。

果然,面具已经不见了。

他缓缓放下手,转过身,眸光更冷地看着尹或月。

“我既然已醒,你可以把我送往师伯那处决了。”

尹或月一愣,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觉玲……大师兄,你灵力耗尽,如今体质虚弱,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

曲河不理会他罕见的关心之语,语气仍旧尖锐,“你把我抓回来,难道不是要把我这个妖物处决吗?”

“我当然不——”

尹或月忽然顿住,看着曲河,眸光聚集在了那蔓延半张脸的繁复血色莲纹上。

曲河侧过了脸。

尹或月激动的情绪散去,垂下了眼眸。

他伸手,自怀中拿出一样物什,递给了曲河。

正是曲河的那银质面具。

尹或月放低声音,“我不是故意要拿下来的,只是想看看你脸上那奇怪的纹样是怎么回事。”

曲河神情一滞。

少顷,他缓缓伸手,接过面具,戴在了脸上。

两人相对而立,一时无言。

曲河受不了这怪异的气氛,转身离开了屋子。

方步入院中,一道声音便自院门处传来。

“觉玲——”

师尊要登大号了

小剧场:

无辜百姓们(用枕头捂紧耳朵):“到底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放焰火放个没完了!”

师尊(迎风不觉落泪,默默挥动着手中仙女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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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回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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