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将近,风雪更甚。
柳州县出摊的人少了,似是都做好过年的准备。
好在桂花楼开着,司大掌门就不会太难过。
酒楼生意依旧红火,二人坐在三楼雅座,仍旧能听见楼下觥筹交错之声。
南知非既没有吃饭,也没喝酒,面前只放着一碗糖水凉糕,时不时吃一口,大部分时间都在看师尊大快朵颐。
扫荡完一整桌,南知非自觉掏出荷包,招来小二买单。
谁知她还没开口,司若尘忽然说道:“同样的菜色,再备十桌。”
南知非:“?”
南知非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看饕餮,司若尘倒是自在,捏着手帕斯文擦嘴。
“不是现在吃,徒儿用万食法将饭菜保存起来,如此佳肴,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吃不上,本座会很难过的。”
这话让南知非一愣。
“师尊终于愿意待在宗门里好好修养了?”
司若尘却笑:“反了,我要出躺远门。”
“噢。”
南知非点了点头,低头喝了口糖水。
忽然后知后觉:“我也去?”
司若尘看她的眼神明晃晃写着:“不然呢?”
南知非:“……银灵长老允许吗?”
司若尘眉头一挑:“又不是去打打杀杀,为何不许?”她忽而勾唇一笑,说道:“乐东城烟火盛会十年一届,徒儿总该去看看才是。”
师尊现在和凡人无异,南知非不希望她出远门,太过危险。
可转念一想,天下大多数人谁不是**凡胎活在这个世上?自己未免太多心。
若是哪里都不能去了,对师尊而言肯定又是个囚笼。
……
回到玉岚山,今日枝头挂满了清霜。
远远看去,山头一片白。
南知非花了半柱香时间,将屋里的物件装入纳戒中。
等她从屋里出来,恰巧听见司若尘和银灵的谈话。
司若尘半靠着八角亭的木柱,问:“所以你那俩乖乖徒弟,是如何知晓我丹田被封印的?”
银灵依旧是那副能冻死人的表情,眉头深深皱起。
“她们说是无意听来的,奇怪的是,却不记得何时听见。”
司若尘眉头微挑,耸了耸肩:“好可怕噢。”
银灵冷冷瞥她一眼:“在外的时日你最好安分一些。这些事我会调查。”
司若尘无辜眨眼:“我哪有不安分过。”
“金丝软甲穿着吗?”
“穿着穿着。”
“传讯石?”
“带着带着。”
“药呢?”
“……”
司若尘诡异地沉默片刻。
然后扯出一个尴尬的笑脸,“诶呀,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女人慢悠悠走进另一间屋子,打开了衣柜,拿出衣柜里的收纳箱,打开收纳箱,端出来一个玉匣子。
最后从玉匣子里拿出一大包药草。
怎么看都是刻意藏起来的吧!
银灵的眼神冷得似冰,好像在她眼里,司大掌门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司若尘是不敢看她,抱着药走到南知非面前,不情不愿塞给她。
“收好,千万别忘了。”
还如此嘱咐。
南知非总觉得她的意思是:找个地方赶紧扔了。
不可能的。
惆怅过后,司若尘终于正经了些:“门内之事,需要你多加费心了。”
银灵瞥她一眼:“说得好像你处理过公事一样。”
司若尘:“……”
死女人嘴真毒。
南知非见师尊吃瘪,心头大不敬地偷偷笑了笑,低头将怀里药包也收好。
听见笑声,司若尘回头看南知非。
“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
两个纳戒戴在手指上,一个装着南知非的两套衣服,一把剑,几本书。
另一个装了百来件锦服,司大掌门的御用床榻,以及十几桌金华楼的饭菜,甚至还有一艘飞舟。
最后是格格不入的几大包药草。
纳戒就是好,背了这么多东西,仍是两袖清风,少女眉眼淡然疏冷,平静问道:“何时启辰?”
女人笑了笑。
“现在。”
南知非也不多问,两人乘坐飞舟而去。
可在她们离开后不久,一道黑影,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司若尘原本住的房间中。
太衍门内结界无数,此人却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其中。
不过此时,人去楼空。
那黑影轻笑一声,声音低沉嘶哑,雌雄莫辨。
“逃得真快……”
他随意逛着院子,如入无人之境,下一个瞬间,庭院中的所有花朵忽然抽枝发芽,朝黑影缠绕而去。
这玉岚山的一花一木,皆是银灵的眼睛。
可他退了半步,竟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
司南二人离开以后,这玉岚山的躁动终于是平息了些。
不少弟子抱着遗憾的心情,望向后山的方向。
唯有两位红衣白衣的少女,蹲在药炉旁,一边扇风鼓火,一边压低声儿兴奋地讨论。
“我就说那日得捷足先登!听说今日掌门便离开了,若是错过,下次不知何时能再见。”
红曲洋洋得意道。
白芍却抠着手指拧着眉,攥着扇子一筹莫展:“可我怎么觉得,正是我们打扰了掌门,她才离开的呢……”
红曲一愣,尴尬摸了摸后脑:“不会吧,那日掌门也和颜悦色的呀!”
白芍睨她一眼:“那是掌门人美心善,对谁都会和颜悦色!”
说罢,她面上浮现一抹娇羞,“掌门确实好美……”
“确实。”
两人对视一眼,发现这声附和并非对方发出,不禁吓了一跳,慌忙左右寻找,四下皆无人。
最后抬头,才发现这数米高的桃树上,不知何时坐了个人!
来人一身红衣潇洒利落,长发高束,眉眼温润浅笑,英气逼人,长腿落在空中随意摇晃,手一用力,便从树干上高高跃下。
然后扭到了腰。
只听一声怪叫,陈先绫扶着树干鬼哭狼嚎。
白芍无奈极了。
“陈师姐,你知道你的腰伤为何一直好不了吗?”
陈先绫一下子苍老了五十岁,扶着白芍的肩颤颤巍巍说不出话。
前几日陈先绫满身是血,被扔在玉岚山脚下,往那一躺就像案发现场一般。
可实际上,这种事在玉岚山已经司空见惯了。
原来,每次陈先绫犯事后,都会被池清教训得体无完肤,最后扔到玉岚山来治伤。
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来得太频繁,银灵干脆让白芍红曲两人专门为她治病。
反正陈先绫挨打惯了,皮糙肉厚,刚好用来试药,偶尔药性不稳,她也扛得住。
一来二去,三人也是熟络起来。
陈先绫抹了一把老泪。
“为何好不了?还不是池清那个臭女人下手重得要死……”
敢直呼师尊名讳的,放眼整个太衍门也就陈先绫一人了。
白芍无奈,运起灵气按在女人腰后,替她缓解腰疼。
“既然知道自己伤得重,还非要到处跑。陈师姐,这几日你又去哪儿了?”
陈先绫撇了撇嘴,随意答道:“去办了点事嘛。”
其实是新年将近,她想给灵霄山上那群小萝卜头买点新衣,整点儿花炮玩玩。
不过银钱短缺,某夜在外溜达,碰上几头放养的猪,当时便决定去摆摊挣钱。
这几日,便是去集市上采买年货。
否则等她躺到伤好,清明都过了。
红曲忽然又说:“陈师姐,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池清长老来寻过你。”
陈先绫一愣,当即轻笑。
“绝不可能,只怕是山上哪个小崽子又受伤了,她来取两副药而已。”
白芍犹豫:“是吗?她那日来后山找人,我还以为是来找你的。”
“她哪次找过我。”陈先绫委屈控诉。
每次将她打得半死就扔到玉岚山不管不顾,天下哪有这样的师父?
可她也不想想,为何温柔的池清长老对谁都轻声细语,唯独见了她,便怒火中烧。
只怕池清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儿,就是收了陈先绫这个徒弟。
入外门的头一年,就因不服管教,和比她高几个境界的人大打出手。
对方没伤到一丝一毫,自己反而差点死翘翘。
后来凭着天赋异禀,进了灵霄山,又把灵霄山整得和土匪窝一般,带着几个原本听话的弟子占山为王。
不好好修炼,去凡间打架斗殴,还说是惩恶扬善。
池清将她收为亲传弟子,不是看上她的资质,而是为了更方便的管束她。
起初义正言辞地训斥,不见成效。
后来苦口婆心的劝说,不予理会。
最后忍不住,打了一顿。
消停了。
池清长老终于找到教训此孽畜的正确方式。
于是乎,后来师徒二人的相处模式剑走偏锋,越发怪异。
说是师徒,更像宿敌,那叫一个水火不容。
所以说,池清怎么可能回来玉岚山探望她?
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要我说,等我哪日修为比她高了,我定要休了这个师父!”
她愤愤不平嚷嚷着。
白芍扯了扯她的衣袖,使劲挤眼色。
“干嘛?我不仅要休她,我还要当着她的面,拜入司掌门座下,让她天天看我们师心相亲,她却孤家寡人,独守空房,终日以泪洗面!”
“……”
“哼,只怕到不了那时,那女人就后悔了。她不求我三百次,我是决计不会回头!”
话尽,背后突然凉飕飕的,像是刮着零下十多度的冰风。
只见面前红曲白芍二人嘴巴紧闭,小鸡仔似的低着脑袋。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小心翼翼回头,一身青袍的池清,正站在她身后。
那眉眼如凛冬飘雪,淡然冰冷。
“现在开始求你,算在三百次内么。”
陈先绫嘎巴一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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