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指导

隔日清晨,太衍门灵霄山,桃源居。

高深入云的山峰藏在薄冷的晨雾里,清风一吹,浩渺飘散,山头便依稀出现了一角飞檐,此处正是太衍门掌门的居所。

高阔的府邸大门虚掩,一只手轻轻推了门。

少女从屋内走出来,身形如雪覆青松,纤瘦而挺拔。

手执长剑,长发顺着清风飘荡,一身仙风道骨,面色却带着几分疲倦。

修仙者少有疲倦,他们无需睡眠。

若是困乏,就地打坐,吐纳一个周天,浑身疲惫便会迎刃而解。

但南知非却打了个哈欠,显然精力不济。

昨夜月高风冷,她难得无法入定。

脑中回想的,皆是昨日摆摊之事。

宋念走后,她便继续守着摊子,虽然依旧没什么客人。

后来,只遇到一对眷侣来算姻缘,南知非说了实话,说他们缘分尚浅,难以修成正果,那男子便气得破口大骂,钱也没付便甩袖离开。

南知非实在不懂,她到底是要算命,还是只需说些讨喜的话,哄人开心。

明明只算了两卦,可两次下来,如实说出卦象的结果,都并不算好。

可比起那些诱哄人的甜言蜜语,真相难道不是更加重要吗?莫非说真话,反而是一件错事吗?

就这么些事,便困扰了她一个晚上,扰得心绪不宁。

大抵是修为不足,道心不稳。

在空旷的府邸门前,少女掩下了眼中思绪,雷打不动开始每日的晨练。

太衍门师祖自《易经》之中悟出太衍之道,创立太衍门。

而后历经数代弟子变更,直到千年之前,司若尘登任掌门之位。

在她担任掌门的一千多年里,又将太衍之道细分为五大流派。

一曰灵霄,以术法为尊;二曰玉岚,以医书为尊;三曰雁回,以御兽为尊;四曰终焉,以剑法为尊;五曰五行,以奇门为尊。

太衍门功法玄妙,却并无太多门生。

人数最多的灵霄山,也只有三百多位弟子,人数最少的五行山,更是只有区区十二人。

而同为四大仙宗的玄清宗,光是杂役弟子便有三千。

兴许太衍门整个门派加起来,都不如玄清宗一位长老门下弟子多。

甚至掌门人座下,只有一根独苗苗。

外人都以为这个根独苗是司大掌门宠在心间上的宝贝,可真相只有南知非自己知道。

还宠在心间呢,顺利长大都是万幸了。

大部门时间师尊都不管她,自己出门寻花问柳游山玩水,留个徒儿在家里放任自流。

说难听点叫放养,说好听点,叫自由教育。

因此南知非也长出较好的自我管理意识。

练了一个半时辰,晨练结束,她收了剑,回房间里背起包裹,好似要离家出走。

她惆怅望了一眼天空,叹了口气——

该去摆摊了。

今日天空明媚剔透,可风还是裹着潇潇冷意。

寒风中蹲了一个上午,依旧没什么客人,她便在摊位上看道法经书,或是钻研功法剑谱。

刚过晌午,便收了摊。

揣着兜里几两银子,去桂花楼买了盒限量糕点,是昨夜师尊求她带的芙蓉糕,最后还自己贴了几十文。

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有盼头了。

不出意外,当她返回桃源居时,司若尘依旧没醒。

南知非仿佛习惯了女人的作息,将糕点放在大堂,自己只喝了两口水,便又回到府邸门外,开始第二轮的修炼。

一柄冒着霜寒的银剑出鞘,剑刃争鸣,斩山断水,破风凌空。

少女将银剑平在眉目之前,缓缓闭眼。

屏息不动,只待一枚冬寒的飞花滑落,霎时,白光剑影乍现,将那枚花瓣,散为了烟尘。

“徒儿看来又进步了。”

这声来得突兀,南知非怔了一瞬,悠悠睁眼,眸种有几分难以遮掩的困惑。

回首看去,不知何时,女人擒了把板凳坐在门口,像谁家大门前的石狮子。

裹床棉被,眉目慵懒,一头柔顺的青丝也乱糟糟。

南知非难以置信,她师尊居然中午就起床了。

十一年前,终焉谷有位师兄不慎将铸剑池给炸了,冲出来的岩浆喷至万米上空,整个太衍门都处在火海之中。

烧到其他流派的火,在长老们的帮助下顺利浇灭。

唯有司若尘住的桃源居,别人进不来灭火,烧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因为司大掌门在睡觉。

南知非犹记得那年她尚在洞府突破筑基境,听见动静出关,满山焦黑,满目疮痍。

她以为宗门灭门了。

回忆到此,南知非便觉得诡异。

望着那裹着棉被的女人,万分不解:“师尊今日为何这么早?”

司若尘弯眼,和煦阳光照在她脸上,镀上层慈祥佛光。

“吸纳天地之灵气,蕴养日月之精华……早起甚妙。”

“可是已经午时了。”

这个“早”只是相对司大掌门平日的作息而言,就常理来说,这个点猪都该起了。

司若尘笑容僵了一瞬,后知后觉:“原来已经午时了……嗯,该吃饭了。”

确实,这个点猪也该吃了。

她哪儿知道徒弟心里的大不敬,只勾动手指,将大堂桌上那盒限量的芙蓉糕拿来,收进被子里,捻起一块塞进口中,丝丝甜意自口腔散开,司若尘露出满足的神情。

“其实,是看徒儿辛苦一上午,还特地带了糕点,本座甚是欣慰,特地前来指点徒儿修行。”

南知非默默垂着眼,不接话。

只要看过她那双狐狸般雍容狡黠的眼,就知道,不论什么话,凡是从她口中脱出,便只可信三分。

司若尘捏起的被褥,稍微松散了些。

能瞧见里头只穿着贴身的肚兜,藏着白玉般的肌肤。

师尊睡觉向来不爱穿衣服,由此可见,她根本就是临时起了个床,随时准备回去继续睡觉。

更何况,从她步入筑基的那天起,就再没见司若尘主动指导过她。

常常是南知非追着问十句,司若尘才答一句,后来更是嫌麻烦,每次还未碰上面,便躲得老远。

今日也绝不例外。

南知非无奈问:“师尊可以有话直说,究竟何事?”

“指导徒儿啊。”

“……”

南知非就那般轻浅盯着她,盯到女人面上挂不住,又真挚地眨了眨眼,“其实,是惦念徒儿劳苦,特来慰问。”

“不可能。”

司若尘眉毛一拧,幽怨瞧着她,捏紧被褥在眼角下擦拭:“本座一番好意,徒儿是一点也不领情吗?”

“不说便罢。”

“徒儿去趟驿站,这儿有一物需要寄送出去。”

“知道了。”

南知非丝毫不意外,应得干脆利落。

全然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看得司若尘是十分不痛快。

就像暗戳戳指责她这个师父多么无用,除了让徒弟跑腿,便一无是处。

这冷然的性格,倒真是不如小时候可爱了。

以前南知非还会追着她问东问西,头两下她还有耐心,次数多了,司若尘就不爱答了。

后来南知非被拒绝得多了,便也不再问,有困惑都是去请教隔壁池清长老,或是自己琢磨。

再后来,兴许是一个人呆惯了,性格也愈发孤僻。

终究是看不见以前那样一个小胖墩跟在屁股后头奶声奶气喊师尊了。

司若尘忽然叹了口气,可仔细一想,又怪不得别人,还不是她自己犯的懒,造的孽。

想到这儿,心中那所剩无几的良心忽然蛄蛹了一下。

她忽然从板凳上站起,裹紧被子,像条蚕一般蹦了两下。

却丝毫不在乎自己形象,一甩秀发,高调着说:“来吧,今日难得,让本座亲眼瞧瞧你如今剑法水平几何。”

本以为南知非会受宠若惊,可未曾料到,这姑娘只愣了一下,一双深红如琉璃般的瞳孔,对着她上下打量一番。

虽没什么情绪波动,可司若尘还是在其中瞧见一抹……嫌弃。

南知非平静如水,摇了摇头,“算了吧,今日没空,下次再陪师尊。”

算了?

谁没空?!

谁陪谁?!!

要不是司若尘还裹着棉被,她现在就要给她两个爆栗。

放养十几年,真是变得没大没小。

她深吸一口气,面色冷凝,眯起眼睛:“那不成,今日非打不可。”

又从被窝里探出只手来,竖起一根手指。

“我就站在这不动,一刻钟,能让我动一步,你想学什么功法,本座都教你。”

南知非本来没什么兴趣,可听闻最后的条件,却还是隐约有些心动。

司若尘这师父当得虽然不负责,可一身功法却着实眼花缭乱。

甚至有许多术法,作用堪称离奇。

譬如,她钻研出来的《万食法》,听着很高深,其实就是能让食物不变质,放千百年都是刚出锅的模样。

《采墨法》,说是能调动纸上已干的墨迹。

用处……大抵是伪造文书。

但南知非想学的自然不是这些。

眼中多了一抹认真,提剑的手微微握紧,缄默思索了一会儿,又问:“若我做到,师尊除了教我功法之外,可否再解答我一个问题?”

司若尘微微一笑,全然不放在心上:“可以。”

可笑,区区金丹境界,还妄想撼动她一步?

可南知非似乎不这么想。

少女屏息凝神,吐出一口浊气,认真问道:“那您会主动用术法攻击吗?”

若是司若尘将她控在原地,她是一点儿办法没有。

司若尘却也不屑一顾,“本座犯不着用那些。只防御,绝不攻击,否则便算本座输。”

“好。”

至此,南知非心中了然。

她点点头,却绕过她直接朝屋里走去。

望着那果断离去的背影,司若尘站在原地,面上浮现几丝困惑。

“你做什么?”

南知非回头,凉凉瞥她一眼,淡然道:“师尊的小金库,我记得是在床榻下的小匣子里吧。”

“……?”

“前些日子,池清长老同我抱怨,说宗门最近收支不平,多有赤字,好些地方周转不开。”

“?!”

南知非微微鞠躬,恭敬道:“借师尊的私库一用。”

“不可!”

“我去拿了。”

司若尘惊得花容失色,尖叫道:“卑鄙!逆徒!你给我回来!”

她慌忙迈出一步,却又猛然想起她不能动,紧急收腿,反而被棉被拉扯得脚下一绊,整个人瞬间失衡,往前栽去。

动荡间,棉被散落,大片雪白的肌肤映入眼帘。

南知非听见动静时便已然停了步子,推门的手也收了回来,平静转回身。

一低头,便看见地上有条垂死挣扎的、白嫩美丽的……

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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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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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总是乱我道心
连载中逢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