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的传音声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见了。
缩在一旁的赵瓶等人不敢言语，柳寻仙垂眸打量着仰头坚定说出此话的小徒儿，相握的手心中传来被对方紧握着，她回以同样的力度。
沈问道一点点压下心中紧张，感受着手心的温度。
她看向许音，所有情绪都化为坚定。
这个世界和她原本的世界不一样，实力至上，倘若她没有实力而选择空占着仙尊亲传的位置，怕一直会被人诟病，她是可以选择无视这样的人，可一次两次，次数多了，找事的人只会觉得是仙尊收了一个废物徒弟。
这一点，她相信无论哪个世道都不会变，人心永远不满足，当一个人将这件事摆在明面上时，紧接着就会有无数附和跟风的声音响起，一直到无可辩解，无法辩驳。
而她，沈问道脑海中闪过柳寻仙的模样，月光下，她随风飘飞的衣角，是她的出现救了自己的命，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是事实。
不仅仅是救了自己这么简单，她还带她回了家，将她照顾得很好，她不能因为自己让救命恩人被诟病。
更何况，这是她的师尊。
威压散去，许音双手撑着地，喘气道：“三年？”
“天赋异禀的亲传弟子修炼应当不会这么慢吧？”
话里讽刺意味极重，哪怕是坐在地上，他也是戏谑仰头看着沈问道。
沈问道：“三年。”
“呵。”许音从地上爬起来，道：“那就三年，记好我们的约定。”
说完，他看向柳寻仙，道：“仙尊，这赌注，望您作证。”
柳寻仙颦眉，沈问道动了动手，朝她坚定点头。
“既是你的决定，我不反对。”
回到问辞山，沈问道小心翼翼坐在桌前，吃饭时两人异常安静，她没法开口说话，而她师尊估摸在遵守那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虽和平时一般无二，可今日压力却异常大。
饭后，当沈问道不知道第几次悄悄看向柳寻仙后，后者终于停了笔，看向她，“怎么了？”
沈问道犹犹豫豫，试探道：“师尊？”
传音中语气里的小心和面上完全映照起来，颇有偷感。
“嗯，可有事。”
“你生气了吗？”
小姑娘垂头丧气，像挨训了的淘气小猫。
柳寻仙放下笔，轻叹道：“我并没有生气。”
沈问道却不敢放松下来，放在桌下的手交叉在一起，稍稍用力。
回来以后，师尊都没有主动与她说过话，往常总是会问她在学堂中所学，而今日一直到现在都没问，她自然察觉出了不对。
“当真？”
“嗯。”柳寻仙应道，沈问道听此才敢放松一些，结果刚一抬头，就和对方撞上视线。
那是一双清淡干净的眸子，似乎能够透过她这具缩小的身躯窥见她的灵魂。
沈问道一惊，强行压下心中这份奇怪的想法，想要移开眼。
“往后，这样的赌注需三思而行。”
说话时，仙尊眼中没有别样的情绪，沈问道最终也没有移开视线，她有些紧张，知道她们一定会提到这件事，怕对方否定她的决定，也怕被责怪。
她的决定似乎有些意气用事，成年人的世界面对一件事需要衡量其后果，而她又不是一个真的年幼小童，尽管权衡过了，知道有风险，却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柳寻仙见小姑娘眼中情绪一分分低落下去，说道：“我并非责怪你。”
沈问道垂眸低头，却被一双好看的手抬起了下巴，柳寻仙将人拉到了身侧，道：“你的决定，我不会拦你，也不会怪你。”
“我是你师尊，并非你的父母，也不是你自己，没有资格管束你的决定。”
又是这样近的距离，柳寻仙似乎握住了她的手腕。
沈问道的心跳控制不住变快，整个呼吸灌满了与对方同频的气息。
她不敢动，不可否认，柳寻仙有一张极为好看的脸，如九天之上淡漠雅静的仙子，海棠一抹浅红若唇，有情却不动情。
这样一张脸数次近距离在她眼前放大，她不是圣人，没法做到心无杂念。
她不知道柳寻仙会不会发现自己眼中的恍惚杂念，只是耳边还在响着对方的话语。
“只有一点。”
柳寻仙望着小姑娘的眼睛，“我希望你记住，是我要收你为徒。”
刚平静下的心跳无端变快，沈问道悟出了柳寻仙这句话中的意思。
柳寻仙给足了她底气，也不会因为外界如何说放弃她，她拥有可以拒绝的权力。
而她的师尊，会支持她的决定。
柳寻仙轻轻握着小姑娘的手腕，可几乎要被她圈在怀中的小姑娘却摇了摇头。
沈问道侧身，拿起柳寻仙放下的笔下一行字。
[师尊，我知道了。]
她明白柳寻仙的意思，却也不可能一直躲在她的身后。
没有谁能永远成为谁的避风港，她不想一直躲在别人的庇护下。
柳寻仙道：“阿问，修士问道问心，每一步都不要回头，此乃修士守心之本。”
沈问道点点头，不太明白为何要突然与她说这个。
她没问，柳寻仙站了起来，说道：“再过两日，我开始亲自教你剑术，可好？”
当然好，沈问道忙点头。
最近她终于学会了一套入门剑术，虽然舞得不怎么样，也不知道有没有杀伤力，但胜在记住了招式，修为上她比许音低了一大截，若是三年时间追不上，就只能靠过硬的剑术招式打败对方。
越级打斗，没道理她就不行。
第二日，沈问道一踏入学堂中，原本有些吵闹的学堂立马安静了下来。
和她第一日来时几乎相似的情形，沈问道刚坐下，习绪歌赶忙回头凑近，小声道：“师妹，听说你答应了许音的决斗，是真的吗？”
一大早刚踏出药山，她就听见有弟子在说这件事。
问辞仙尊的亲传弟子要和同期的内门弟子上决斗台，以输赢为赌，若是沈问道输了，就自愿退出宗门。
来到学堂里，议论的人更多了起来。
习绪歌不信这样的传言，谁知许音来了后，有人当面问了出来，对方没有反驳，坐实了这个赌注。
沈问道朝许音那边看过去，原本和许音一派的赵瓶忙避开视线，许音却挑衅看向她。
大家都是修士，耳力极好，习绪歌虽然问的声音不大，可在一个屋子里，又怎么安静，自然逃不过众人的耳朵。
沈问道不再看许音，点头认下这件事。
屋内一阵嘘唏，习绪歌急道：“他逼迫你的？”
就连言如雪都将视线投了过来，沈问道无奈笑了笑，知道她的小伙伴是担心自己，摇摇头。
许音冷哼道：“我可没逼她，问辞仙尊也在场，我怎么敢呢？”
沈问道目光一冷，看了过去。
阴阳怪气，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平了他家的祖坟。
许音无奈摊手，道：“我可没说什么，别这样看。”
“一大早的，诸位挺热闹啊！”这时，一道女声横插进来，迈着轻快的步子，眨眼间女子站到了教习台上，手腕挂着的铃铛还响着余音。
在台上扫视了一圈屋中，对方视线停在许音身上，弯了眉眼，指向许音，“这位师弟，我记得你。”
许音不解，认真打量了一下台上新来的教习师姐，道：“师姐认得我？”
“当然，一个月前你从天而降险些砸到我，很难不记得。”年轻少女笑着，玩笑道：“如果我反应慢一些，怕是要被你砸死。”
说着，她还指了指屋外，“就在学堂外面。”
许音面色古怪，学堂中其他人也想到了一个月前，卞师姐来教她们第一天，许音作为第一个被丢出去的人，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好似砸到了人。
只是……
许音道：“师姐，您大概认错了，我险些砸到的是一位师兄。”
那位师兄脾气暴躁，当场狠狠骂了他一顿，得知他是被教习师姐扔出来的，嘲笑离去。
此话一出，众人也想起那日屋外的骂声，认同点头。
柏画捏了捏额前碎发，眼中满是笑意，道：“有没有可能，我就是那位师兄？”
“啊？”许音傻眼，屋中一群弟子也变了脸色。
一瞬间数道视线落在柏画身上，试图找出这人是师兄的证据。
可是，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个貌美如花，少女姿态的师姐，声音都那么好听，绝不可能是男人！
沈问道也傻眼了，努力回想着她来学堂第一日，许音被丢出去险些砸到人，那个声音就和当日她和卞师姐遇见那位师兄一样，那个师兄和眼前这师姐可完全不同。
柏画也看到角落的沈问道，笑道：“我也知道你。”
“问辞仙尊的小徒弟，我们见过。”
说着，她手腕上用红绳绑着的铃铛因为晃动响了起来。
沈问道盯着她的手腕，火光电石间，脑海中想到了那日的情形，那位师兄从树上掉下来后，以及追到面前拦路时，一直都有铃铛声。
她想起来了，对方手腕上有一条同样红绳。
只是，沈问道目光落在眼前师姐面上，试图分辨其真实性别。
小沈：她选我！
仙尊：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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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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