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停了下来,眼里绽出光亮,脆生生的喊了一声。
“爹爹。”
那男人叹了一口气,将地上的小孩抱了起来,周遭被温暖包裹。
视野不再模糊,逐渐开阔,鼻尖萦绕着竹柏的气息,抬头看见的是有些过分消瘦的下颚,隽玉般的面容,眉目清冷。
江茗隐隐感到熟悉,这面容跟顾余岚有些相似,只不过顾余岚是有些过分漂亮,而这个男人的轮廓硬朗没有半点柔和,锋利似刀刃。
她是入了顾余岚的梦吗?这是小孩的爹?仿佛印证她的想法,男人声音泠泠如同山泉涓涓流动。
“阿岚,下次不要乱跑了,今天差点找不到你。”
小孩点了点头,撒着娇往男人怀里拱了拱,雪花飘落下来,落在他头上,却没有融化。
直到开始走在积雪上,步伐一浅一深,江茗才发现,如此气质的人物居然是个跛脚的。
两个人回了家,天色渐晚。
一处破败的院落,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泥石砌的墙,看着勉强能挡风住下人。
而进了房间,他将小孩放在椅子上,男人点燃了蜡烛,火光微暖的色调,照亮了整个屋子,虽然破旧,但干净整洁。
江茗不由得想吐槽,父子俩是卖惨专业户吗?一个比一个更甚。
偏房里支起一口小锅,石头和着泥垒起来一个小灶台,顾余岚就乖乖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忙活。
灶台似乎是一个阵法,堆上柴火他随手一挥就烧起了火,从外面铲过来雪直接倒进锅里,盖上盖子融化,还是真有够简单粗暴的。
不过看来这顾余岚的父亲也是修真之人,江茗愣神的功夫,锅里就煮上了汤圆。
热气蒸熏着顾余岚的眼睛,黑亮眼眸湿润润的,碗里一个个白胖白胖的汤圆,浮出水面,倒是一个都没破。
“爹,天天吃汤圆我都有点腻了。”
说着,汤圆被咬出一个口子,露出黑色的陷,是芝麻味的。
而他只是揉了揉顾余岚的头。
“爹只会做汤圆,今天雪下得太大了,下次买着给你吃好吗?”
江茗觉得他在哄骗小孩子,但是她没有证据。
这种话术其实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但顾余岚睁着黑亮的眼睛点了点头,他依旧选择相信。
烛火打在两人身上,倒是有种别样的父子温馨。
江茗不由得好奇,一般都是男人抛下女人,可他一家倒是反过来的。
梦境却突然戛然而止,分崩离析。
*
天光大亮,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中弥漫着雨水和土混合的气息。
江茗揉了揉太阳穴,做了一晚上的梦,耗费心神疲累得很。
还真是奇怪,这所谓的梦是真的吗?
突然门外传来急冲冲的脚步声,江茗立刻下床披了件衣服,想去看看时。
门却被砰得一脚踹开,少年眉目恣睢,束着高马尾一晃一晃,潇洒随性,身着橙红色劲装,宽肩窄腰更显少年英姿,跟周围清雅的色调格格不入。
江茗:……这不是小说里的同为炮灰的男配吗?
是掌门唯一的血脉独子,叫做徐景,喜欢找男主麻烦,跟炮灰女配也就是她自己,是青梅竹马,亦一拍即合,可以说得上是一丘之貉。
你问她怎么认出来的,全宗门上下都必须穿宗门样式的衣袍,内门弟子可换颜色但不可太过张扬。
但就他特立独行,不仅喜着明亮的颜色,每天的衣服样式也不同,也不重样,花里胡哨像只蝴蝶。
她面不改色的坐在茶桌旁,斟了杯茶,挑眉看向他。
“喝吗?”
徐景气都喘不顺了,坐在她身旁,端起茶壶仰头就饮。
平复下来道
“你还有心思喝茶,我一回宗门就听到你跟沈软饭退婚的消息,宗门上下都传遍了。”
江茗气定悠闲,抿了一口茶。
“如你所见,我提的”
徐景哼了一声。
“你也不用死要面子,我都知道了,沈软饭居然带回来一个姑娘,你也居然没闹,把那姑娘给打死。”
江茗看了他一眼,随口道
“你很意外?”
徐景对上她的视线。
“岂止是意外,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有那么喜欢他吗?”
“除了那张脸,一无是处,根本配不上你,他居然还敢带女人回来。”
江茗敛下眼眸,继续喝了一口茶。
“有吗?没有吧?早想退婚了,给彼此留点体面吧。”
徐景冷嗤了一声,一脸不信。
“你甘心?这可不是你行事风格,要换以前,我问出这问题的时候,你就应该上来撕我的脸了。”
“从前死活不承认,现在退婚了倒是承认了,我才不在两个月,你就被那姓沈的欺负到头上来,我要是再走的久点,那是不是他得骑到你头上?”
江茗心中在揣摩这个人,小说里之前两个人仗着掌门,几乎在宗门里是横行霸道,而且两个人也经常掐架,一言不合就能打起来,出门碰见都得奚落几番。
能说出这番话,已经算得上奇迹了
她不语,徐景抿着唇,以为自己说中了,伤了她的心,眉眼间染上了几分不耐。
“好了好了,三条腿的癞蛤蟆不好着,两条腿的癞蛤蟆不多得是。”
“我寻个由头,偷偷带你下山逛窑子去,青楼里的男人哪个不比那软饭男好看?”
江茗呵呵一笑。
“大可不必。”
徐景却越发肯定她为情所伤了。
而这时却来了不速之客。
青石板上一位撑着一把油纸伞的青衣女子,袅袅娉婷之姿说得就是她了,她腰间还佩着一把云纹清剑。
徐景听见动静转头瞥见她,脸色都难看起来,语出嘲讽。
“哟,这不剑鸣派的沈师姐吗?怎么有闲心来清嵇峰,我记着沈师弟在寒尺峰面壁来着,若想叙旧,师姐怕不是来错了地方。”
沈含微微一笑,将话里的嘲讽视若无睹,她对江茗颔首。
“我有些话想对江师妹说。”
徐景皱起眉头,眼神一凌。
“你算什么东西?叫你声师姐是给你三分薄面,别给脸不要脸,你弟弟那些腌臜事还没跟他算……”
江茗闭了闭眼,心中有了思量,打断了他剩下的话。
“你先出去。”
徐景睁大眼睛,一手指着沈含,气的叫了江茗的字,道。
“江落蘅!你脑子被驴踢了,你之前吃的亏全忘了?还是说你对那姓沈的念念不忘?”
江茗没理,重复了一遍,冷漠催促道。
“出去”
徐景面上挂不住,踢了下凳子,一脸的不甘,气冲冲的就走了。
沈含站在门口面带微笑,温柔如水似乎刚刚因她而起的闹剧根本没发生一样。
江茗开口道。
“先进来吧。”
沈含抬步走了进来,坐在茶案边上,江茗斟了两杯热茶,蒸腾的雾气将视野都模糊了。
沈含微微勾了勾唇角。
“传闻中江师妹和徐师弟关系并不密切,颇有水火不容的架势,现在看来传闻也不尽然。”
江茗对男主的姐姐并无好感,原装芯在她手上吃了不少亏,而现在她笑脸相迎,将目的不纯这四个大字,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她亦懒得虚与委蛇,开门见山道。
“沈师姐此次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沈含闻言,依旧不动声色,维持着表面笑吟吟的。
“家弟沈瑞骞不懂事将凡间的女子带回来,实属欠妥,但终归是与师妹有过婚约,这婚约退了容易,外面的风言风语消散却难得很。”
她循循善诱道。
“那凡间女子现已大好,掌门已经让人送下山了,以后估计不会再见到,江师妹又何必计较,退婚对你又终归没有什么好处。”
江茗心中冷笑,好一个何必计较,沈瑞骞在寒尺峰面壁,也不可能是他撺掇的,而看这不请自来的上门熟练程度,应该是经常。
可能从前有矛盾,沈瑞骞那么废原装芯自然也不傻,可为什么没有退婚,就没起过矛盾?
这一切的答案估计就出自眼前的这位。
似笑非笑道
“师姐可知,凡间女子过得是什么日子?一长大便就估量个好价钱嫁人生子,而师姐现在这副嘴脸特别像估量女子嫁人的媒人”
“什么锅配什么盖,沈瑞骞他不过一个筑基,这么多年没毁约也只不过是看在青梅竹马的情分上。”
“但可惜沈师兄似乎不需要这样的情分,我也没必要上杆子贴金。”
“师姐可别去多了凡间,将那一套带进宗门里,恐污人耳讳。”
这一番话,可以说得上是把两人之间的窗户纸撕碎。
沈含闻言险些维持不住表面的柔和,神色出现一丝裂痕。
本来是打算给这蠢货来洗脑的,非但如此还被反将一军,这些话就跟扇在她脸上,没有什么区别。
而由于眼前得罪不起,她还必须笑脸相迎。
拳头紧攥,指甲嵌进肉里,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再次抬头。
“你既心意已决,那么我便也不打搅江师妹修炼。”
算盘珠子打得江茗隔着两层墙都能听到,
她阴沉着脸,快速走到门边,桌上的茶一口也没动,将门边的油纸伞拿起就走。
那速度像是见鬼了一样。
江茗还嫌不够似的,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沈师姐要是有空还过来玩啊。”
只见那背影加快速度,迅速隐没。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叫。
“江茗,你怎么藏了个男人!”
江茗一拍脑袋,遭了,差点把顾余岚那厮忘了。
连忙出门赶去偏房。
只见,那张扬的橙红衣角,在门口随风摇晃,跟他主人一样肆意
徐景一转头看到江茗,便慌张道
“我可什么都没干,他自己摔下床的。”
江茗没说话,越过他走进房内前去查看。
少年一袭白色中衣,骨骼瘦削,衣服是昨天她递给他的,他躺在木板上衣服凌乱,似乎在咬着牙,额角泛着细密的汗珠,清瘦的胸膛随着呼吸紊乱起伏。
活像是刚刚被谁凌辱了。
脸上的伤还没好全,青一块紫一块,但依旧掩盖不住他漂亮到刺目的面貌,眼眸乌黑,孱弱到几近病态。
徐景双手抱臂,看着那张脸,意味不明的又来了一句。
“这么紧张他,这是你金屋藏的娇?”
“我就说你怎么想退婚了,这么快就又移情别恋喜欢上这小白脸了?”
江茗不接他的茬,她道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乱跑到这里。”
顾余岚看着江茗过来挣扎要起来,被江茗一把按下。
“再好的灵丹妙药,经你这么折腾,你腿一辈子也好不了。”
将人搀扶了起来,他顺势又躺在了床上,垂下长睫,敛住情绪,并没有说话。
徐景看着顾余岚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放下抱着的双臂,阴阳怪气道。
“我倒是真该一走了之,不然怎么发现你房里还有一个跟凡人一般无二的废物。”
江茗一边摸了摸他的脉,一边对徐景说道。
“你要是闲的没事干,就一边去,怎么哪都有你,像蚊子一样。”
徐景气急败坏道
“我像蚊子?我看你良心被狗吃了吧,我一回来就过来看你,你赶我两次了吧?”
江茗正准备说点什么,却被顾余岚嘶哑的声音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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