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曲川已经掐诀用了最快的速度往回赶，可毕竟湘南距京城的距离并不短，他们听到风声时棠父棠母定然在更早些的时候便遇难了。
虽事实如此，可不亲眼看见他便不可能死心。
若有人此刻往天上看一眼，兴许会以为天际划过了一颗流星。
顾不得隐去身形，曲川掐诀的手一刻也未停下过，数次加速后分明已是最快了，可他仍嫌不够。
先前去湘南时花了一月有余，可此时回家却只花了一炷香不到。站在相府门前，曲川咽下了喉中涌上的腥甜，抬头看去。
朱红大门上的封条在连日暴晒下已有些许褪色，低头望去，脚下是草草冲刷过的石板，上头还留有零星血迹。不必亲眼见到，这场景也能让人想到前些日子发生了些什么。
自从被棠母带回家后，曲川就没见过棠府有这般冷清的时候。许是前些日子此处发生的种种实在是令众人难以接受的血腥，不仅没有了从前总爱来拜访的达官显贵们，便是连寻常百姓都绕开此处了。
过去常驻守门前的侍卫都早已不见了踪迹，穿墙而过的前一瞬，曲川下意识朝右方看了一眼。那个一见到他就笑眯了眼，露出酒窝，说少爷今日又从哪回来了的青年人就好似未曾存在过。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扑面而来的风，轻轻扫过他的面颊。
心脏跳动的频率同之前有些不同，就连呼吸都好似有些费力，眼睛也不由自主酸涩起来。在他有记忆以来，所有的日子加起来都不如今天让他这么难受。
算是一种很新奇的感受，可他希望此生还是不要再有令他难过的事情发生了，这种感受并不是那么让人喜欢。
进门前，手指不自觉的捏紧了衣摆。若是棠衍此刻在这里，一眼便能看出他有多紧张，又有多纠结。可此时最关心他的三个人，有两个在门内，剩下的一个在一炷香之前已经将他忘的一干二净了。
心中思绪万千，每一秒似乎都极其漫长，可实际上时间也仅仅过去了两息罢了。
无论如何都没有再逃避的余地，曲川抬脚向内快步走去。松开的衣摆连着那不被人在意的皱褶散在了风里。
不幸中的万幸是府中并没有想象中那般令他接受不了的场景，也并未见着棠父棠母的尸首。
还不等心里生出些侥幸，曲川便在转头时见到了自己身后的棠父棠母。二人已不知跟在他身后多久，望向他的眼中没有往日的慈爱温情，只空空的倒映出他的身影。
曲川想抱着他们同往常一般撒娇，想在他们怀里放声大哭发泄一通，可都无法实现了。
魂魄离体已然有些日子，他们此时不具备半点神智了。若不抓紧时间注入灵力将二人魂魄封存，情况只会越发严重。
手上的动作没停，可眼泪却不自觉啪嗒啪嗒往下掉。
身边的两个幽魂只无意识的跟在他身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即便他们就快要被少年的眼泪淹没了，表情也还是那般漠然。
刚回到体内的灵力本就还没同身体融合好，还花费了大把灵力抹除众人记忆。之后便又是赶路又是忙着封存魂魄，他身上的灵力透支已是十分严重。
好不容易将棠父棠母妥善收进识海中，他刚松了口气便随之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窗外的草木郁郁葱葱，透过树叶缝隙投下的阳光斑斑驳驳。它们在棠府无数人血肉的浇灌下，愈发茂盛。
若是有人在此时望向地面上躺着的少年，便能看到附近的灵力都似点点荧光朝着他聚集过来，井然有序的没入他体内，缓慢的修复着这具身体。
此处不知道第几次被清晨的阳光所光顾时，在虫鸣鸟叫声中，曲川终于睁开了眼。
在他睁眼之前，围绕在他周身的光晕便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朝着四处飘散离去。
他仍躺在原地，一动未动。若不是眼中还闪烁着水光其间倒映着窗外一片破碎的天，许会让人误会这只是一具尸体。
早在一半灵力回归体内之时，这具躯体便在不知不觉间被仙力重新塑造过了，即便不吃不喝也不会饿死。
这几日身体自然的那一点点灵力终于积攒到能让他睁开眼，可身体还是没什么力气。不过好在只要醒过来，便能自主运功吸收灵力，不需多时就能站起来了。
可过了许久少年还是一动未动，先前哭肿的眼睛早随着时间渐渐消肿了，眼周的皮肉恢复了同周围肌肤一般的雪白。
他眼中不再是那些破碎的伤痛，虽有意识起便是顺风顺水，从未经历过什么波折。可他活着的时间足够长，平日里又爱同司命鬼混，见过的悲欢离合不在少数。
纵使有再多的难以接受再多的委屈都在醒来后平息了下来，也兴许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暂时将他抽离了出去，起码让他短时间内不再为此前种种神伤了。
他只是一之间有些无措，仿佛茫茫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人。
可他天生仙胎，在众仙呵护下成长许多年，有人不厌其烦教他仙术，有人教他礼义廉耻，有人分明一把年纪却还愿意陪他四处玩耍，还有许多教他诸多事情陪他许多时日的人们。
在聚集人间德高望重修成大道者们的仙界中生活至今，也注定了他不会是一个多么脆弱的人。
在棠府生活的几年虽然短暂，却也是他实打实经历过的。难怪天道要让他下来历劫，习得悲欢愁苦，果真是他人生经历中堪称浓墨重彩的一笔。
奈何人仙殊途，先前他对棠衍的情感做不得假。依赖是真的，爱恋是真的，只是他不想因为这份感情去等待成千上万年。
他恢复记忆时就看出棠衍在修行一途上极有天赋，心中唯一的郁结便是惨死的一双父母，相信他在血刃仇人后也能得证大道，可那需要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虽悟性极佳，可这人间情感他也堪堪只参悟了一小部分，他自觉这并不能支撑他等待棠衍这么多年。
加之在司命那曾见到的人间怨偶不在少数，虽其间许多情感他难以理解，可不妨碍他清楚的知道世人最是易变心。
曾经共同度过的美好岁月妥善存放在心中便好，他不想因为一些莫名的执念致使他跟棠衍有朝一日走向他曾看过的那些遗憾结局。
捋清了思绪后总觉得神清目明，收拾好了心情后他才觉得躺地上实在是太过于不舒坦了。嫌弃的撇撇嘴，合目吸收起了天地灵气。
师尊你老公跑啦！快去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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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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