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总管不一般都是太监么？
赵璟看了自家师父一眼。之前可以直接说“前辈别再打趣我了”，如今身份不同，给个眼神表示表示罢。
“就这样准备吧。”江南行没多看那份清单，反正他也不挑，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指尖一动，酒坛自动飘起来往碗中斟酒。
熟悉的酒香四溢，他顿觉这种甩手掌柜的生活也十分舒坦，叹道：“太好了，我们逍遥峰终于有个省心的徒弟了。”
“嗯。”赵璟面前也凭空多了一碗酒，他微微转动碗沿，目光落在石桌的桌面上，“师尊十年游历在外，这次回来了打算住多久？”
“久一点。”江南行随口道。
他敲开两枚下酒的青果，倏的挑了挑眉，头也不抬道：“怎么，这就舍不得师父了？”
“我想跟着师尊一起修行。”赵璟委婉道，“但是是在不麻烦您的前提下。”
“行，那以后我走哪都把你随身带着。”江南行秒懂，微微一笑。
说完这句话后，他又觉得有点没羞没臊，带着这小徒弟，不就是让人家当随身管家么？这目的性听起来未免太强了！
好在他的脸皮已经修炼到不管说什么都云淡风轻的境界。
出行的事情已经准备好了，这三天也没什么大事，江南行一边喝酒一边哔哔剥剥地开青果，赵璟默默抓过来一些一起开。
这青果看起来好剥，但一上手才发现不用点灵气是真打不开。
这些日子虽然灵气不再逸散了，但以前失去的回不来，再奋力修炼，境界也暂时回不到筑基大圆满。
慢慢来吧。
江南行中途晃悠回房间里抱出一堆记载了“鬼”的上古卷轴，全部堆到了赵璟的乾坤袋里。
赵璟借着灯光掏出一卷开始读，有什么不太通的地方，就直接问江南行。
读着读着，赵璟有些心绪飘散。
不愧是合道大能，剑法卓绝只是师尊的优点之一。
这一大堆卷轴字数奇多，语言晦涩古奥，但他不论问什么，师尊都能一边用灵气剥青果，一边随口解答出来。
而且，师尊回答的时候常常引用到另一个领域的知识。赵璟边听边点头，暗暗在脑海中记住了提到的所有典籍，决心回去了好生研读一番。
这般一边看，一边酌酒，不知不觉间，石桌另一边的声音停歇了。
赵璟抬头一看，自家师尊已经枕在石桌上睡着了。
终于醉了吗？
赵璟静悄悄地将卷轴放下，观察了半晌。
确认完全睡熟后，他心中道声“冒犯了”，掂量了一番，伸手绕到师尊背后，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隔空移动人和物的法术是内门弟子才能学习的，他还用不了。
比想象中要轻一些。赵璟轻轻掂了掂，以免原本的姿势让师尊不舒服。
白日里隐而不发的情绪在幽静的夜晚仿佛找到了一个缺口，悉数柔软地流淌了出来。
他仿佛回到了八岁那年，得到人生中第一块玉佩的时候，捧在手里怕阳光晒着了，怕空气里的脏东西沾着了，小心谨慎收进去，又忍不住想细细地看。
做拜师的决定时倒是没费太多功夫，但现在他却是切实地意识到，这辈子都只会有一个师父了。不像在外门那样，一位教习长老要带一整个班，几十号人都是徒弟。
别人家的师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但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平常看起来很高挑挺拔的一个人，但抱着一点也不重，反而坠着淡雅的香气，混合着酒香。
赵璟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他独自修行十年，很擅长做照顾人的师兄，却还不太懂如何做徒弟。
因为照顾人只需要付出就可以了，但做江峰主的徒弟，却常常会被一对一提问关怀，不得不展露一些自己的真实想法，哪怕这些无关痛痒的想法，有时会让他觉得羞于开口。
舍不舍得师尊这种话，还是第一次被这么问。
正在神游天外之际，怀中的人突然动了动。
江南行眼神略显涣散，瞳孔时张时縮，瞥了他一眼，忽而朝外微侧头，喃喃自语道：“我不是说了不要人陪吗……”
赵璟低头看着他，不知他是醒了还是没醒，轻声唤道：“师尊？”
这一声似乎激活了江南行的某种记忆，下意识地蹙了蹙眉，道：“原来是你小子。把刚刚那个俊俏小郎君给我叉出去，一天到晚的就知道用美色讨好我，修行本事是一点不长……”
这是把他认成之前的某个师兄了？赵璟踌躇一会，开口道：“师尊，我是赵璟。”
“赵璟？逆徒，你什么时候改的名……”
赵璟假装没听到后半句胡话。跟喝醉的人解释是解释不清的。
他走的不快，但喝酒的竹林离江南行的峰主小院也实在不远。
赵璟抱着他回了内间，铺床，燃香，开窗通风，安顿好自家师尊，一气呵成。
第二日清晨，江南行从床铺中睁开眼时，正好听到一声鸡叫。
他罕见的对时间产生了疑惑。
仙人醉乃是酒中之王，寻常修士喝半碗就该倒头不醒了，他少说喝了半坛子，怎么这么快就清醒了？
难道此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早上了吗？
嘎吱一声门开了，赵璟端着茶盘，猝不及防地和眼神中写着“给我一个解释”的江南行对上了视线。
他走过去放下茶盘，端上一杯温度适宜的茶水，不打自招：“师尊，昨夜趁你回房时，我在你的酒中加了安神草。”
“区区安神草？”江南行狐疑道。
“我还往酒里兑了水。”赵璟展颜一笑，“毕竟今天就是休沐日了，师尊十年未回山，可想下山逛一逛？”
“……”面对着这样一双坦率又温和的眼睛，江南行生不了半点气，无奈道，“逛逛逛。”
他手指微动，转瞬之间就装束一新。眼神无意中扫到赵璟空荡荡的腰间，若有所思道：“你穿的是外门弟子的校服？”
“嗯？是啊。”赵璟接收到上上下下扫视的眼神，蓦然脊背一凉，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师尊不会要给他变套新衣服吧？
江南行眼前一亮：“这么朴素可不成，有失我逍遥峰亲传弟子形象，这回下山我给你置办些新衣服。”
江湖中人多爱俏，但修士往往不太注重这个，赵璟平日穿的就是外门统一发的玄衣，布料虽比不得师尊身上浮光锦贵重，但也宽窄合度。
他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的着装，忍不住开始怀疑，难道真的太朴素了，以至于师尊都看不过眼了吗？
三日时光飞逝。道清宗一行人浩浩汤汤在宗门集合，各峰之间分开站，形成了特色鲜明的几块。
道清宗分九峰，其中综合实力较强的便是逍遥峰、雪玉峰、无情峰、合欢峰这四峰，这一次赴摘星阁，也是这四峰的人去。
无情峰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头到脚一身白，眼中毫无七情六欲，仿佛要去奔丧。
雪玉峰游走于人群之中，清点各峰的人员与物品，勤勤恳恳，笑容满面。
事实上，哪一峰都可以缺席，但雪玉峰不行，此峰走的不是实力派路线，而是全宗的后勤保障。
合欢峰个个花团锦簇，争奇斗艳。若是全都扔到人间的大街上，怕是能引起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拥堵。
而逍遥峰……逍遥峰正在赶来的路上。
赵璟出门前还纠结了一下穿衣问题，最终认命般穿上了师尊亲自挑选的雅青色衣物，腰间挂了一块流光溢彩的玉佩，权当给这深沉的蓝色添一点亮。
江南行左看右看，十分满意：“我就说外门弟子服实在压人，你穿这些颜色都好看，下回买点浅青鹅黄桃粉的。”
养徒弟最大的乐趣，莫过于此。
“谢谢师尊。”赵璟正把乾坤袋往腰间挂，闻言抬头道，“但是粉色就不了吧，我觉得更适合您一些。”
山门外。
修仙人士结丹后便可御剑飞行，但这次出去各峰峰主多少都带了新收的徒弟，这些刚入内门的弟子即使结了丹，也还没有自己的配剑。因此，本次出行使用的是万兽峰饲养的仙马。
众人坐的都是马车，看起来与凡间马车并无不同，但速度要快上许多，大约三日便能到摘星阁。
合欢峰的一群艳若桃李的美人正本能地在全宗队伍中巡视，瞧瞧有无新鲜的漂亮面孔。忽而一人眼前一亮，眼中倒映出山门处下来一青一白两道身影。
高些的那个一身浮光锦流光溢彩，行止间波光粼粼，皎如明月，似仙似侠；年纪稍小些的那个则一身雅青，清俊挺拔，濯濯如春日柳，茂茂如百丈松。
眼前一亮又接着一亮，实在有些看不过来。合欢峰的一名弟子脸颊微红，自信迈步欲前去搭话：“新的美人已经出现，怎么能够踟蹰不前！”
然后被他眼力好的师兄一把拉了回来：“那是逍遥峰的江师叔和赵师弟，你几个胆啊敢去调戏他们！”
江南行保持着淡漠高人的表情，私底下却传音给赵璟道：“那群合欢峰的弟子盯你半天了，认识你？”
赵璟：“弟子不认识。”
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但每次去合欢峰，都会有一堆人热情地打招呼，他想大概是因为合欢道的弟子天生爱笑且乐于助人吧。
道清宗小纸条·二
匿名：请问如何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邀请逍遥峰人双修？太帅了我受不了了。
匿名：谢邀，人在摘星阁，刚下马车。你说的人是哪一个？逍遥峰就俩人。如果是前者你真是色胆包天，如果是后者你简直禽兽不如，人才多大！
匿名：合欢峰这么多美男子还不够你们嚯嚯的吗
匿名：楼上不懂，在合欢峰大被同眠，哪有和别峰的正人君子搞偷情来得刺激。
匿名：喷不了，你们是真狗胆包天，非要搞的话建议去祸害摘星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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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出行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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