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起头，触到执无那双仿佛能够看进人骨子里去的眼睛，刹那脑海里只剩一句话——
完了，我被他看穿了！
电光火石间，执无探手朝他抓来。
墨九瞳孔颤动。
此刻自己在化神中期修行者面前，莫说反抗，躲都躲不起。
墨九下意识召唤七星玉渊剑，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灵台一丝动静也没有。
墨九尴尬一瞬，决定近身搏斗，可就在他动手前，执无的手却是悄然收回。
执无嫌弃的皱起鼻子，负手向亭外的雪松走去，不着痕迹的远离墨九。
“剑道修行不同于阵道，需意坚、心定、品端。你执大义灭师长，足见道心坚定，却在惩处犯禁之人时畏畏缩缩，哭哭啼啼，过于懦弱，如今又怕被人知而刻意隐瞒，是品德有失。”
墨九心脏怦怦跳，暗自庆幸鬼哭潭水的“威力”。
所以说，执无认为李穆是因为怕影响入天灵院内门，才刻意隐瞒拉扯执百凌的事？
墨九定了定神，再次捂紧李穆这张皮，“宗主教训的是，但请给弟子机会，弟子必会尽快磨炼心性，不负宗主教诲！”
“本尊若不信你，怎会当众许你入内门？”执无语气骤然又变得严肃起来：“不过，你若直接入内门，难免遭其他弟子龃龉，灵虚宗历来是能登上天高峰三分之二处方可入内门。”
天高峰伫立在灵虚宗西南边，高耸入云端的，是整个北境最难通过的试炼地，数百年才能等来一位登顶人。
李穆这种筑基中期的修行者，能走到五分之一已经足见道心稳定功底扎实，至于走到三分之二，必然得是天赋型的天才。
果然，执无并不打算让李穆入门。
墨九心中冷笑，可是很快又听执无说：“你乃阵修，只需到达四分之一处即可。”
“弟子愿全力一试！”墨九大声应道，心说，如此即有难度，又不至于完全无法达到，看来执无对李穆确实言而有信，倒是我小瞧了他。
执无抬手折下根翠绿的雪松枝，不见动作，松枝已经漂浮在墨九面前。
墨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好在执无已经开口：“天高峰无虚境，你若无力再走，折断此枝，自会有人将你安然送下山。”
往年他确实听李穆说起，有参与试炼之人殒命，后来加入“休止”机制，原来是真的。
“多谢宗主。”墨九捻住细小的雪松枝，放入袖中。
“去吧。”执无挥挥手：“你今日去试炼，明日就能报到。”
竟然这么快？
执无虽未转身，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洞穿他心中所想：“本尊金口玉言，许你明日报到，今日不试炼，更待何时？”
“我……弟子……”墨九心中实慌，头次易容成他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可不想爬什么天高峰，入什么天灵院，现在就只想找到褚苍知。
“怎么，你不愿意？”
“不，弟子。”墨九强笑：“紧张……高兴……”
执无冷哼，这声哼与之前的良师温言截然相反，透出浓浓的不屑。
墨九左思右想找着能用的借口：“执师兄呢？弟子想向执师兄……”
“他另有要事。”执无不耐烦地打断：“跟上，此时去，天黑之前就能下山。”
说罢，人已经阔步行去。
墨九额头起了层汗，刚想用袖子擦，不经意瞥见黄色的尸水斑，一下子就想到药师离开前说的话——
拜师最重要的是礼仪周全，记得回去换身衣服……
“宗主。”墨九朗声道：“弟子想先回去换身衣裳，如此腌臜进入天高峰，恐对峰中列位登顶的师叔师伯不敬。”
执无想呵斥的话在闻到冷风中夹着的难闻腥臭时，转而变成：“速去，一炷香后到天高峰脚下见本尊。”
*
李穆居住在紫竹林西面的厢房。
房外多日没人打扫，地上落了层厚厚的枯树叶。
墨九推开厢房的门，差点没叫出声，屋子里面竟然坐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李穆，正在看书。
墨九：？
“你何时从鬼哭潭出来的？”
李穆抬起头，嗓音似洪钟：“嘻嘻，你眼前之人是谢天，呆瓜。”
墨九：……
这确实是谢天的声音没错，但——
“到底怎么回事？”墨九关上门，来到“李穆”面前。
“李穆”笑嘻嘻，颇为得意：“姑奶奶新改造的玩具如何？是不是巧夺天工，真假难辨？”
墨九沉默。
“这么说吧，你眼前的李穆就是谢天的身体，里面的芯子是我。”药师解释完，指了指床上摆放着的“装备”：“快去把衣服换上，褚苍知马上就要被押回洇城。”
墨九依言脱下外裳，把银盔甲装换上。
药师重新给他捏了张脸。
转眼间墨九就从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年，变成了身穿银白色铠甲，脚蹬绛红绣黑丝短靴，腰佩黑金刀，威风凛凛的侍卫。
“你叫雁七，真正的雁七我已经处理妥当。”药师将这个身份的大致信息告诉他。
墨九表示记住，自袖子里拿出一枝雪松枝，嘱咐药师：“待会你到天高峰脚下找执无，登四分之一山路即可，若是你在天高峰上遇险，折断它就会有人送你下山。”
药师闻言却咯咯笑起来：“不会吧，你不会真以为李穆能活着下山吧？”
“何出此言？”墨九深眉蹙起，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药师皮笑肉不笑：“李穆资质不佳，何德何能入得了执无的眼，破格收入内门亲传？魔族数百年不断派人潜入灵虚宗，寻找化天炉秘境，却丝毫水花都没有泛起，你道是为何？永夜牢里怨魂无数，你道是从哪里来的？”
尽管不愿再提起，墨九还是忍不住辩驳：“他通风报信，替执无抓到我和苍知，也算立了功，难道你认为执无会杀人灭口？”
药师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他。
“褚苍知被捣碎灵府抽取记忆，你被钉入灵楔终生出不了永夜牢，执无生性多疑，除了执家人，他对谁都不信任，凭什么知晓那么多事的李穆，能安然无恙？”
“更何况……”她歪着脑袋看墨九，嘴角咀着隐晦的笑意：“他跟随你最久，该看不该看的都看了……”
墨九心中涌起阵烦躁：“照你所说，刑俸堂长老岂不是知道的更多？执无凭什么信任他？”
“很简单。”
药师自信满满的抬起右臂，抓住自己的左肩膀一扭，咔哒，卸下来整只手，关节处和身体分开的部分，尚且连着无数似虫子蠕动的白丝。
“因为他不是人。”药师扬唇。
墨九：……
刚听药师解释，他还以为是药师魂识占据了谢天的身体，再易容成李穆的模样，方便在外面行走。
精神世界再次遭受冲击的墨九，大口吸气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想了想才问：“执无的傀儡，为何会受你所控？”
“嗯……这个问题我非常难回答你。”
药师负责任的思索起来，极为认真解释道：“真要解释起来，大概因为我有对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爹娘吧。”
墨九：“……既然如此，你打算怎么做？”
药师把手臂接回去，白丝迅速收拢消失：“很明显，真正的谢天会去爬天高峰，真正的药师会去刑俸堂，真正的李穆会在永夜牢，而真正的墨九会去皇宫。”
墨九沉吟：“你也是知情人，执无不会对你不利吗？你去了刑俸堂，圣株院没有药师怎么办？执无不会怀疑你吗？”
药师笑嘻嘻：“李穆这小子算有点良心啊，没出卖我，从昨夜起我就宣布闭关练药，你要真良心不安，不如帮我办件事？”
墨九：“？”
药师眼底闪出道诡异的光：“帮我拿到皇宫珍藏的上古神植的花籽，每样给我来十颗就可以，如果方便二十颗也行，当然是越多越……”
墨九点头：“自当帮忙。”
药师没料到他这么干脆，飞快抽出他的小指，拉了个勾才算安心。
有了这个约定，药师动作语气顿时比之前温柔不止三倍。
她将一个小小的香囊交到墨九手中，尽心嘱咐：“这个香囊里面藏着帮助褚苍知恢复修为的方法，乌霜院此刻无人，你趁现在快走吧。”
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小九九，你可千万要记住，下了山就要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要舍得下面子，不能再把自己当成仙君，知道吗？”
墨九握着香囊的手紧了紧，郑重朝她道了句“保重”，不再停留。
药师望着远去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干了件不是人干的事。
“哎，多单纯的小白兔啊，刚出狐狸洞转头就进了狼窝，希望最坏的那头狼先发现你，不然我的罪过就大了……”
解释一下：原来刑俸堂的谢天本身是个傀儡，后来在永夜牢的救墨九的“谢天”是药师本人假扮的，药师很早就发现谢天是傀儡的秘密，把他偷出来，改造成屋内的“李穆”，并操控原本是谢天的傀儡（现“李穆”）去爬天高峰。
药师爹妈是很厉害的人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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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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