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仙仆都带着面具,手中端着些天材地宝,他在拐角处用飞针毒晕一人,趁乱将边上那人劈晕放在树后,千机变幻化出与之相同的制服身型,待所有人一转眼的功夫,他已经混入了仙仆的队伍。
至于那树下的仙仆,他给对方用了点药,睡个五六个时辰不成问题,这无极宫又大,鲜少有人路过这里。
他刚刚还在思考为什么这些仙仆宫女都需要带着面具,当他劈晕那人时才意识到,这无极宫中的仆人竟都是凡人,大抵是仙家觉得他们的样貌碍眼才出此下策。
看着眼前华而不俗、流光溢彩的亭阁,琳琅满目的奇珍异草与仙肴佳酿,他推测自己应当是来对了地方。
将手中的天材地宝放下,他刚一转身,便发现身边的人都半跪在地,他赶忙俯下身,低下头。
一只金丝靴子从眼前走过,紧接着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诸位友人近日别来无恙啊!”
四周传来些许道贺声。
“洪彦尊者气色很好啊!”
“洪彦尊者大气,竟然拿出此等宝物!”
洪彦笑着摆了摆手。
“哪里哪里,此次围剿弑九,在坐的诸位功不可没!尤其是我那侄儿,怀玉!还不快上前来,让各位师叔师祖好好看看你!”
徐乾坤悄悄抬起脑袋,想看看那怀玉究竟是何许人也,可这一瞥,让他愣住了。
“尊者谬赞了。”清冷的声音从那少年口中发出。
那人端正地站在那,竟与沈惊鸿长得像了七八分,只不过年岁尚浅,还没有那么漠然。
只不过那少年的眼底却有着难以晕开的郁色,脸色也十分苍白。
只见那洪彦接着道:“我这侄儿虽然没有仙骨,却能徒手杀死弑九那大魔头,弑九的魔骨我已经派人洗去了魔髓,以后将这仙骨安在我侄儿身上,仙途一道,还请诸位多多提携。”
“尊者这是哪里的话,九皇子殿下主动请愿去杀死那魔头,可见其除魔卫道的决心!实在是有仙人的风范!”
“敬九皇子殿下!”
“敬九皇子殿下!”
众人皆是拿起酒杯,唯有那少年站在中间,双眼空洞,如同一句雕塑。
洪彦从他身后拍了拍他,他好像这时才想起礼数,慌乱间打碎了一盏琉璃酒杯。
洪彦的表情有一瞬的不满,他随意指了一个下人道:“你去收了,重新给殿下倒一杯。”
这一指,就指到了徐乾坤身上。
徐乾坤僵硬地起身,见周围人没有帮他的意图,便拿手将那碎玻璃一一捡起丢弃,借着倒酒的机会,低声对那九殿下道。
“格守凡规除魔卫道。”
那人掀起眼帘,撇了他一眼。
正当徐乾坤以为自己认错人的时候。
那蝴蝶般的睫毛轻扇一下,薄唇轻启道。
“故友重逢恩缠怨仇。”
找到了。
沈惊鸿并不是开始就出现在神宴之中的。
他第一次睁眼时头上正蒙着红盖头。
修为全无,像个普通人。
透过盖头的缝隙,看到了花纹繁杂的花轿。
沈惊鸿眉头微皱。
一队人马边唱边走,他仔细听了听,却发现这歌竟是用唢呐吹的,他脑海中闪过了一个猜测。
轿子抬得摇摇晃晃的,半点没有对新娘的尊重。
沈惊鸿发现自己有点受魇中人情绪的影响,许久不曾波澜的心中涌出不满的情绪。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这队人马才彻底停下。
轿子外,一个苍老的女声道:“九皇子殿下,请您出来。”
皇子?
把皇子送去结阴亲。
这魇到底想做些什么?
沈惊鸿想出去,可这具身体却不想。
他定在这里半天,又听那老妇人道。
“不是我老孟婆子不给您面子,可是让鬼王大人等着,您就不怕……”
这具身体好像很惧怕那个鬼王,又或者受到过威胁,立马下了轿。
沈惊鸿迈过门槛,透过红盖头的缝隙向外望去,隐约看到殿宇中央的黑色牌匾上竟然刻着三个大字——弑神殿。
这殿宇隐藏于层层黑雾之中,唯有两盏幽绿的鬼火指引着前行的路,光晕微弱,却足以让四周的阴气凝结成形。不知哪来的孤魂野鬼飘过,尽显凄冷。
沈惊鸿与孟婆一同踏入殿内,一股冷冽的寒气瞬间包裹全身,孟婆见状拿出了一块墨玉交到他手中,嘱咐道:“此地阴寒,殿下莫要冻坏了身子。”
大殿内毫无一丝声响,没有半点生机,只有一人身处殿中央的屏风之后。
“让他过来吧。”
听声音,倒像是个顽劣的少年。
沈惊鸿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操控权,只得看着自己向那鬼王走去。
九皇子半跪到鬼王塌边道:“殿下。”
诡异的铃铛声响起,他突然意识这人是谁。
三千年前的大魔头——鬼神弑九。
魔界十殿阎罗之一。
他曾在书中看到过一段野史,说那弑九与人界结怨已久,曾要求人界送上皇子做质子,否则将趁仙门百家疲惫之时,带兵攻打人间。
人人都知道弑九是个以杀人取乐的疯子,只有九皇子主动请愿前往魔界诛杀弑九。
而自己上身的这人,应当就是大齐国的开国皇帝——九皇子齐怀玉。
“你想要杀我?”弑九大抵是听到了人间传闻,兴奋地冲着沈惊鸿笑,直勾勾看着他,抬起雪白的小腿,绷直脚背,将脚蹬进九皇子怀里,脚踝处的红色铃铛叮铃作响。
沈惊鸿想要看看这人的面貌,可是不论他如何调整,这红盖头刚好挡住了那人的脸,只看得到一双在他身上作乱地雪白的脚。
九皇子开口道:“怀玉不敢。”
那鬼王撇了撇嘴,声音娇软无力,甚至有些颤抖,甚是可怜。
“你说谎!我都听说了,他们都说我是个疯子,派你来杀我了!看在你主动请愿来找死的份上……”
鬼王突然与九皇子贴的很近,九皇子神经紧绷,全然没有发现弑九颤抖的声音和那一丝隐蔽的哭腔。
“我留你个全尸吧,桀桀桀。”
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恶劣,伸出双手径直向九皇子掐去,沈惊鸿这时突然发现自己胸襟之中竟然有着一把匕首,如果这魇中映射的是真实的历史话,他不该违背。
他不再犹豫,趁着对方双手都在自己的脖颈之上,掏出匕首像对方心间捅去。
他本来已经做好失败的准备。
毕竟对方是一介鬼王,还不至于被一个凡人捅死。
匕首如同一柄长剑,划破了衣衫,径直刺破了胸膛,
血液顺着尖端滴下,如同冰魄般的剑身刺痛了沈惊鸿的双眼。
他低下头,
看到了手中拿着的君尚剑。
一阵微风拂过,刚刚怎么也拨不开的盖头突然掀了起来。
沈惊鸿看到的却是一张模糊不清的脸,他的身体被剑身穿过,胸膛不断涌出鲜血。
他莫名觉得对方脸上应当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痴痴地欣赏他身上的红色嫁衣,全然不顾破碎的身体。
沈惊鸿面无表情,一滴泪珠却从眼角划过,滴落在地面与血水交融在一起。
他低下头愣愣地看向自己的双手。
两道声音同时从他心中响起。
“我……着相了?”
“我……着相了?”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大梵寺的钟声响起,僧人的吟诵伴随着佛音,在殿宇中回荡,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林间叶隙,映在男子紧闭的双眼之上。
“施主,你该醒了。”
九皇子从梦魇中醒来,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不似平日那般克己守礼,大口喘着粗气。
一旁的、方丈见此微微笑了下,缓缓开口道。
“施主将来是要做大事之人,莫要让心魔误了前程,诸如前尘往事,切莫困扰。”
齐怀玉看了那方丈一眼,闭着眼点了点头,几息之间就恢复了平日里清冷的样子。
今日是他即将踏入魔界地倒数第三日。
大抵是内心深处有些紧张,怎么会把那鬼王看成楚国那可怜的小质子。
天色渐晚,九皇子难得雅兴一回,在桃花树下摆了宴席,喝起了桑落酒。
喝着喝着,他又哼起了歌谣。
“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人……”
“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情……”
他看向天空中的那轮明月,举杯邀月,心中却想着那与自己看向同一月亮的故人。
那小孩还在等着我回去,莫急,莫急,待我收复山河,统一天下,你我便是纵横历史的大人物,我们一齐修炼,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寿。
我要与你一同成仙,乾坤。
“九哥哥,我为什么要叫乾坤?其他殿下都笑我压不住名字呢。”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深。乾坤,你爹娘很爱你,你生在世家贵族,他们不想你被这满天财富淹没裹挟,希望你能心系天下,从细微之处做有情有义之人,不要在意旁人的话,让他们说去吧。”
九皇子成功用一个善意的谎言逗笑了这小孩,他笑着醉倒在桃花树下。
几个小沙弥结伴路过这里,其中一人微微叹息道。
“也不知殿下这臆症何时能好,魔兵压境,已经要打到北域来了,所过之处皆是血海河山……”
“卫老将军在南域战死,至死都带领十万同胞守住了郑国最后十城,听说他到最后一刻都在给殿下写信恳求殿下清醒一点,增派兵力,糊涂啊……”
一个方丈走过来,轻轻摸了摸小沙弥的脑袋,那小沙弥的脑袋和旁人不同,天灵盖儿上有着一颗通红的痣。
“孩子,他不想醒,你就当他睡着了吧。”
小沙弥有些愤懑地说:“那佛祖为什么要选这样的愚人来做天命之人,这四方百姓又该何去何从?。”
方丈并未回答,只是双手合十,看向天上悬挂的月亮,微微鞠了一躬。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一切皆需因缘和合,这是他的命定之路,也是你我的命定之路。”
“天色晚了,休息罢。”
临走前,那方丈还是站在醉倒地九皇子面前,似是看他,又似是透过他看其他人。
半晌,只是叹了口气。
“施主,这里已是过往,过去心不可得啊,不可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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