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四夫人看着谢之樾别别扭扭的样子，眉头一挑便敏锐的察觉到什么，哼了声，开口道：“你有心上人了？”
谢之樾被她这一句呛得把茶水都咳出来，连忙否认：“没有，哪里有，”他冒着冷汗，擦去嘴角的茶水，转移话题补道，“四姑的想象力还是和以往一样丰富。”
四夫人呵呵一笑，纤细的手指捏着清透绿瓷的茶杯，随后轻轻放下。
她一直都知道，谢之樾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不管过去了四年，六年，还是七年，在她眼里始终是一只奶狐狸罢了。
这没让人少操心的侄子，知道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耳朵已经垂到后脑吗？
“你倘若真有心上人，我不会强迫你，只是这门婚事是你父亲主张的，你亲自和他说，”话说到这，四夫人看向他，“那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记得带回来看看。”
她谢家的子孙，肯定要寻个良配，暂且不提什么人中豪杰，仙中圣人。
若是资质平平，长相也平庸，还没过人之处的三流修士，她就真要拔谢之樾的尾巴毛了。
谢之樾依旧垂着耳朵，脸颊有些发烫，心虚道：“都说了没有心上人，我就想潜心修炼，不想其他的。”
他不敢抬头看四夫人那要看穿他的眼神，低着头扣手。
“你之前不是每天嚷嚷着要找恩公吗？现在又不想了？”
谢之樾是她看着长大的，在众多的兄弟姐妹中，谢之樾的辈分算是较靠前些，只是其他弟妹都化了人形，唯独谢之樾没有半点动静。
她当时也是气上头便责怪了几句，没想到谢之樾会赌气，独自一人跑到了外面。
作为一只没化形，灵力充沛的灵兽，独自跑到那些修士面前会有什么下场，但凡不是个傻子都心知肚明。
所幸的是，谢之樾活着回来，虽然身上负了伤，高烧一夜后便化出人形。这因祸得福来得太蹊跷，谢之樾才道出自己被几个修士围剿到绝境，生死一线之际遇到一个修为很高的人出手相救，还得到了那人的一丝真气续命，机缘巧合下才化了人形。
提起从前，谢之樾哈了一声，身后的尾巴不安分的乱甩，羞耻道：“干嘛突然提起恩公，我的亲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和他没关系？哦，那是谁啊每天抱着尾巴说要找到那个男人要报恩，自从那天回来就魂不守舍，过了几天还说要嫁给他，要以身相许来着？”四夫人的嘴里绵绵不绝，给谢之樾一一回忆那些让人羞到发指的曾经。
那‘恩公’谢之樾找了好几年，最后都无疾而终。
谢之樾的脸更红，拉着耳朵。
他突然打断道，“我找到他了。”
闻言，四夫人微微一愣。
那人对谢之樾有恩。要是真是个资质平平，相貌修为都没有出挑之处的三流人物，
要钱，要法宝，他们谢家都会尽力满足，唯独谢之樾不能真的献出去。
她刚想开口问一句是谁，却被捂着脸的谢之樾抢先道：“是我的师尊。”
这次轮到四夫人呛了一杯茶水，嘴角有些抽搐。
“你确定吗？会不会是你找错了人？”
“我确定，不然我也不会非要上山拜师，恩公变成恩师了。”谢之樾掐着手指。
他本来只是去归乾宗百年一次的招徒大会碰碰运气，不曾想在人海中远远的看了一眼也来应付应付的沈诀，那张让人难忘的脸和那天奄奄一息时看见的脸，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谢之樾回忆着那人模糊的脸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最后以天赋和灵力过了初试，又死缠烂打赖进了他的门下，他至今都无法描述当时他有多雀跃。
当时有多雀跃，后面就有多悲惨。
谢之樾稀里糊涂接下魔尊的指示，却是要他手刃好不容易找到的恩师。
一边是与他有救命之恩的人，一边是给予他温暖的归属。
他心一横，所幸瞒着魔尊把人救了回来，要是被知道，他恐怕难逃一死。
他在掌心留下指甲的痕迹，心道，一步错步步错，为什么老天爷喜欢这样玩弄人。
四夫人不敢相信，那日救了谢之樾的人居然会是烛明，那个名号一出就让整个修真界颤了又颤的人。
要是这人真想要什么，恐怕他谢家上上下下倾家荡产也满足不了。
“你不会真心悦于他吧？傻孩子，他什么都不缺，又怎么会看上你。”
她劝谢之樾打消这个念头，像沈诀这般俯瞰众生的人，就算哪天有了那种感情，也落不到谢之樾的头上。
“你不要觉得自己做了他的徒弟就有和他亲近的机会了，这修真界这么多人，为什么非得执着他。”四夫人沉重道。
虽然那天是沈诀抱着谢之樾进了府邸，还细心照料了数日，但那也是出于对自己弟子的关心，师徒情谊罢了。
她怕谢之樾会存在不该有的妄想。
谢之樾那不该有的妄想早就有了，于是他笑着，风清云淡道：“我真的，真的只是想报他的恩情。”
对沈诀的恩情，早在魔尊要杀他时还清了，他已经什么都不欠了。
他怎么可能奢望这人会对自己有别的情愫，就连表面和平的师徒情谊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自己最后怎么死的，他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只是突然被旁人戳破，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四夫人不太相信他的说辞，“那你的瑚珠呢？是不是送人了？”
瑚珠，其实送人也没什么大碍。这是所有灵狐出生时口中含着的一颗宝珠，光泽透亮，不少人会拿到街市贩卖。
虽然那些话本总爱把他们描写成朝三暮四的滥情人，也有一些向往忠贞，清系三世。而这宝珠则被当成某中信物，认定谁就给谁。
谢之樾闻言，眼神躲闪。
四夫人继续追问，“我再猜猜，是不是送给你的好恩师了？”
“没！”谢之樾立马道。
“你最好是。”四夫人道。
谢之樾对她撒谎了，但愿她没看出来。
他的瑚珠确实送人，送人的对象还是沈诀。
死也不能让四姑知道，不然四姑肯定会在这里把他咬死。
面对那个问题，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只感觉心脏很紧，是啊，为什么别人就不行，反正道侣也是迟早的事。
裴别尘无论是样貌，修为，身世都是数一数二的出众。
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有的人注定没有缘分，走不到一起，就像他和师尊那样，他拼命追逐，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还不如就这样放手。
前世的错，不能再重蹈覆辙。
“我真没有送人。”
他要把瑚珠拿回来，连带那份感情一起拿回来。
四夫人看着谢之樾这般释怀的神情，暂且放下了疑心。
“你要是这样想很好，可别尘那孩子又哪里不和你心意了，反正也要找道侣渡情劫。”四夫人疑道。
谢之樾叹口气，无奈道：“我真心潜心修炼，四姑，你就别逼我了。”
裴别尘与他而言也是无缘之人，前世都没有太多的交集，这一世又怎么会有。
况且，裴氏那么厌恶嫌弃他，介意他的血统，谢之樾不信在裴氏的屋檐下成长的裴别尘对他没有这种想法。
四夫人见说媒不成，只好摆手道作罢，让谢之樾爱干嘛就干嘛去。
正如谢之樾所愿，他推开门走了出去，凉风吹着他的脸颊。
没想到这么快便傍晚了。
他望着一览无际的黄昏，眼神坚定，心道，要赶快去师尊的屋子里，得把瑚珠偷偷拿回来才行啊。
当时怎么这么糊涂就把那颗倒霉珠子送了出去。
沈诀肯定都不知道瑚珠是什么，不不不，他肯定连盒子都没打开过就被遗失到哪里角落里生灰了。
可惜，要是早日卖掉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
正想着，他的身后突然传来几声动静，回头一看，竟然是方才见过一面的裴别尘。
裴别尘的个子很高，身材修长，身上还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茶香。
想当年第一次见他这个裴哥，还比他矮一大截，如今却比他还高大了，当真是岁月蹉跎。
“裴哥，你怎么还在这，不去见见父亲吗？”谢之樾觉得气氛太微妙了，于是找了个话题。
裴别尘和他站到一起，侧过脸看他。
“准备和你一起去的。”说完，裴别尘看着谢之樾的脸颊，笑了。
谢之樾见他笑，有些不自在。
他天生对样貌好看的人没有自制力，裴别尘还真不愧是裴氏里的佼佼者，生得那么蛊惑人心，要不是有这门婚约，站在他身边的人会比自己好一万倍吧？
裴别尘突然伸手，吓得谢之樾退后躲了躲，他收起笑脸，眼神温柔，从谢之樾的发梢上捻下一片落叶。
“你还记得吗？你从前就喜欢爬这棵树，有一次不小心摔下来压到我身上。”裴别尘不介意他的躲闪，细声道。
谢之樾也忍不住笑了，“我当然记得，那天我被父亲打了二十大板，你被我压断了腿，无论我怎么闹，你都不生气，还反过来安慰我别哭。”
裴别尘是一种毫无攻击性的温柔，那温润如玉的气质让人不由得想和他亲近。
他眉眼疏朗有致，瞳若点漆，明明年纪还没他大，谢之樾总感觉和他谈话却总有一种和长辈谈话般的错觉。
用脚趾头想也该清楚，站在这种人身边的人不会是他。
“裴哥不问问我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吗？”谢之樾突然道。
裴别尘耸耸肩，笑道：“修炼之事没什么不对，你若是不想说我便不会问，你要是想说我便认真听。”
此言一出，谢之樾心里的石头瞬间瓦解，心道，看来裴别尘也无所谓，本以为就这样撇下裴氏的长子会被怪罪来着。
这样一看，那婚约就更好撤掉了，比起夫君，裴哥更适合做一个知己。
二人相伴着走了一段路，看着谢之樾要往别处走的动作，谢之樾解释道要去别的地方，让裴别尘先自己前往大堂，他稍后便到。
裴别尘也不好多说什么，二人便分开了。
告别了裴别尘，谢之樾不安的咬着指甲，步伐都变得小心翼翼，他无疑是在前往师尊的寝舍，他师尊这会应该在谢云慎那边招待。
如果人还在屋子里，搜东西就不方便下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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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我也该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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