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水牢洞窟后,众人各自休憩,神情俱是难看。
暮云峰的人凑在一起,认真讨论着。
“掌门,我刚才细算了一下,从盛会回来后大约有八次弟子间的冲突,其中有一个人被关了两次,恐怕便是与这种子有关。”
“我有印象,是那个叫乔问州的?”
“是不是应该把他们都先看顾起来?免得出意外。”
“嗯,暂时如此吧。”
裴若生当即燃了一枚传讯符,符纸灰烬莹莹闪光,汇成了一片可以千里传视的光镜。
只见其中浮现出了池尽溪的面容,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笑脸。
“怎么啦?二位哥哥有什么要吩咐的呀?”
“尽溪,定湘宫那个出事的弟子已死,我们基本已经确认,控制他的东西,是巢毓树的种子。”
闻言,池尽溪微眯起眼来,不再嬉闹,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尽溪,现在需要你将那些惹事的弟子禁闭起来,别的我们回去再说。”何安断神情整肃,语气不容辩驳。
“好。”
池尽溪爽快应了,随即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这东西我好像有些印象,在师尊那堆破书里瞄到过一眼,当时我以为只是一种传说。
但师尊说,这东西的确存在,但也仅针对有**的人,所以其危害说大也大,说小,也不是没有控制的可能。”
“既然如此,等我们回山后不妨将此事坦白说开,好让大家都警醒起来,说不定可以预防一二,还能观察一下被寄生者的状况是否能有所好转。”
何安断沉吟片刻,点头应了。
“若生说得不错,此事可大可小,没必要隐瞒。”
接着他又看向池尽溪吩咐道:“总之先将人控制起来,等我们与各门派合计之后回去再做打算。”
传讯符一灭,何安断便朝聚集起来的人群走去。
常念还未迈步,就被裴若生按住了。
其他三位弟子明白他是要与常念详谈,便一个个缀在何安断身后跟去了。
常念的心一沉,缓缓转向裴若生,努力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来。
“师尊。”
说着,他觑了裴若生一眼,只见他先前泛起的冷峻已然消散,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心。
“你师叔虽说得轻巧,但也绝不能大意……”
磨蹭了一会儿后,裴若生才小心翼翼问道:“你,有什么渴望么?”
话未说出口之前,常念的心里就已经开始咕嘟嘟翻滚着冒泡了。
见他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裴若生先自言自语了起来。
“反正为师啊,只希望你们都好就可以了。”
或许是为了让他安心,常念心底纠结半晌,开了口。
“我,我很喜欢师尊……我总想着,让师尊能最喜欢我。”
常念越说越不好意思,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一双眼只敢盯着自己的脚。
即便没能在头顶及时生出一只迫切窥探的眼来,常念仍能感受到裴若生有如实质般一瞬不瞬的目光。
无言处,裴若生伸出手来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空气中还夹带着一声温和的轻笑,低低浅浅,碰红了常念的耳尖。
直到人走远了,他才敢抬眼去望,望那挺拔舒展的背影。
等他的心魂一一归位,才发现自己已经踏上了归途。
抬眼遥遥一瞧,一袭晴山蓝的衣裳齐齐整整地裹着那副修长匀称的躯体。
肩背宽而不厚,细窄的腰身紧束,下摆翻飞,露出了笔直劲韧的双腿。
常念呆呆看了半天,才惊觉自己的恍惚,更奇怪的是,自己竟然不害怕看裴若生的背影了。
往日了见了总不免想起前世的遗憾与今生的噩梦。
可刚刚……
他摇了摇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御剑前行,同时那团神秘的绒毛种子也再次占据了他的心神。
前世的自己,就是被“心魔”侵占后才失控的么?
他抬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杂念丛生。
刚才在水牢中时,那团东西为什么会朝自己飘来?又为什么退开了呢?
常念自认不是一个心无旁骛,不以物喜也不以己悲的人。
难道是心中的某种**吸引了“心魔”么?
……
回到暮云峰后,何安断便马不停蹄地召开了一次集议,毫无保留地将此次定湘宫之行得到的信息对弟子们和盘托出。
离奇的巢毓树与种子令弟子们议论纷纷,不敢置信。
“接下来各门各派都会重视此事,将行为异常的人单独看管起来,还望大家不要惊慌,更不必害怕。”
见众人形容紧张,裴若生安慰道:“也请大家互相关注一下,不用畏惧,更不要因为同门的上报而心生怨怼。无论掌门、尽溪还是我,都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个穆云峰的人。”
两个师兄都认真安慰了一番,池尽溪也不甘示弱。
他清了清嗓子道:“心魔种子,无非也是一种病症而已,有病就治,都别躲着,省得最后变成疯狗,丢人现眼。”
闻言,在场的弟子们都露出了一丝茫然,无语凝噎间,恐惧的氛围倒是缓解了不少。
“咳咳,之后一有新的情况与消息,便会告知大家,另外,如果觉得自己最近有疑似被寄生的情况,可以及时告诉各位师长。今天的集议到此为止,各自散了吧。”
何安断话音刚落,嘈杂的议论声便占据了整个广场。
然而置身其间的白扇一声不吭,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常念的侧脸。
定湘宫的水牢中,她亲耳听到胡前指认那团绒毛为“心魔种子”。
初见时她便觉得熟悉,回来时咂摸了一路,才想起来,自己早在化鼓城中就见过这东西。
当时它飘飘摇摇,在常念的肩头滚过,眨眼就不见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基本可以断定,那必是心魔种子无疑。
可……
她抬头看了一眼掌门他们的方向,并没有打算告发,反而在看见常念迈步离开之时,立刻跟了上去。
“常念!”
被叫住的常念回过头来,眉头还蹙着,像是有什么心事。
白扇环顾四周,见此处没什么人,这才压低声音道:“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
“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常念神色有些茫然,白扇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引导。
“就是,你有没有觉得心里有一团火?诶呀不是,你有没有觉得心里有一些想法变得特别强烈?”
闻言,常念已经察觉到了些什么,但他并未抗拒,而是认真回想起来。
前世的自己执念清晰,就是想让裴若生能多看自己一眼,今生重来一番,前世的谜团困扰着他,叫他日日难以安眠。
可近来又有些不同。
失智的自己消失了,只留给自己冷言冷语与绝望背影的师尊也变了……
这算什么呢?
常念不知怎么回答,只好反问道:“到底怎么了?”
白扇神色不安,纠结片刻后才低声道:“在化鼓城的时候,你记得吧,在封蛇死后你去捡师尊的念珠。”
“嗯。”
“我刚才回来的路上想起来了,当时我看到一个类似合欢花的东西落在你身上了,当时我没在意,现在想来,恐怕就是所谓的‘心魔种子’。”
常念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心里却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所以,果真是因为‘心魔’么?
前世的迷雾仿佛一瞬间散去,可新的疑问又立刻占领了高地。
之前他总是羞于承认,可此时此刻,却是非得对自己坦诚不可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裴若生,早已生出了别样的感情。
若是没有巢毓树这档子事,他或许还能磨磨蹭蹭地一点点确认自己的情感。
可现在,自己的情感与渴求,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
对裴若生的感情,究竟是自己本身的**,还是被心魔种子放大的结果?
是自己错将敬爱渲染成了爱慕?还是自己本来就喜欢裴若生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突如其来的信息令常念心悸不已。
他摸着节奏紊乱的心口,彻底慌了,甚至忘记了跟白扇告辞就径自离开了。
-
一连几天,常念都心不在焉的,连一向积极的课业演示都兴致缺缺,虽不至于出错,但的确少了很多超出裴若生意料的惊艳之举。
这天上课的时候,当弟子们都默契地看向常念,等待他演示时,却发现他正神游天外。
“我来吧。”
白扇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忧虑,极罕见地主动请缨要做演示。
泠泠寒剑舞得生风,可她的面容却踌躇。
演示结束后,她先是看了看常念,又在归位后看了几眼裴若生,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即便裴若生没看懂白扇的反常,但常念的不对他都看在眼里。
毕竟重生以来,他认认真真看了多年,并不是说说而已的。
放堂后,别的同门都脚步轻快地逃离开去,只有常念拖着步子,不知要去哪里。
裴若生收好东西,朝他走去。
“常念?”
少年闻言一顿,扭头看过了过来,脸上从茫然变成了些许紧张。
“你最近有什么烦心事么?好像……从定湘宫回来后就闷闷不乐的。”
“哦,我,我只是有些担心心魔的事情。”
自从集议之后,有不少弟子遵照师嘱前来禀报,说着自己观察到的奇怪现象,但更多的则是自我怀疑,总觉得自己染了心魔。
尽管也看管了不少人,但在裴若生看来,大多数人都只是惊惶多虑,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这不仅在暮云峰是如此,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去。
因此,裴若生心领神会,猜测常念只是太紧张而已。
“你啊,不要多想,那天在定湘宫的石洞内,大家看得分明,种子虽一开始被你吸引,但并没有选择你。”
听罢,常念低下头去,没有说话,只是偷偷摩挲着手指。
裴若生见状只好立刻转移了话题。
“上次在定湘宫,你说最希望为师多看看你。”
常念猛地抬起头,眼里不知是询问还是期待。
“为师只是想了解一下,你是怎么想的?你最近进步已经很大了,似乎并不需要更多关注。”
闻言,常念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衣袖,漆黑的眸子透出些柔软,似乎有些害怕。
“我一直以为,天赋高的或者聪明的弟子都不乐意师尊多管教呢。”
“不是的!我想师尊一直管着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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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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