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穿过喧闹的大堂,瑶瑶脚步轻快,头也不回地问:“你就不怕我安了什么坏心思?”
六牛没接话,只默默跟着。
他不是不设防,只是眼下实在没有更好的去处,况且这女子虽看着古怪,一路下来倒没真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瑶瑶推开房门,见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方桌,两把木椅,靠墙放着一张木床,看来是间单人房。
“委屈你了,今晚凑合一晚,”瑶瑶随手将腰间的毛笔搁在桌上,“我睡椅子就行。”
六牛看了眼那张床,又看了看靠墙的硬木椅,眉头微蹙:“不必。”
他说着就要转身:“我去院里……”
“哎,别走啊,”瑶瑶连忙拉住他,“外面夜里凉,万一着了风寒,明天怎么赶路?试炼要紧还是面子要紧?”
六牛脚步顿住,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他将包袱放在桌上,解开外层的粗布,露出里面几件打了补丁的旧衣和一小袋干粮。
瑶瑶见状,从自己的包袱里摸出个油纸包递过去:“这个给你,我大……大哥最喜欢的桂花糕,填肚子。”
“大哥”两个字她说得有些含糊,像是临时改了口。
六牛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多谢。”
瑶瑶笑开了:“客气啥,都是去试炼的,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她拖了把椅子到窗边,手里转着毛笔,看着外面的月光:“听说染月派的试炼要过三关,第一关就是辨灵根,不知道你是什么灵根?”
六牛摇头:“不知道。”
他自小只懂埋头干活,田埂里的泥,院里的柴,才是他熟悉的东西,从没人跟他说过什么灵根。
“也是,乡野里没人懂这些,”瑶瑶也不意外,“不过没关系,灵根好坏不代表一切,你知道染月派大长老吗?传说他连灵根都没有,照样是修真界第一。”
她话说得轻快,六牛却听出了几分刻意的宽解,心里微动,却没接话。
第二日,两人出了驿站,院里已有不少人整装待发。
银风缓缓走来,脸上还带着倦意。
“哟,这不是土包子和疯丫头吗?”他嗤笑一声,“怎么,昨晚挤一张床还习惯?”
瑶瑶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拉着六牛就往山路走:“别理疯狗吠。”
银风气得脸都红了,追上来几步:“你说谁是疯狗?!”
“谁接话就是说谁呗。”瑶瑶头也不回,脚步反倒更快了。
山路比昨日更陡,六牛低头看着脚下的台阶,一阶一阶往上走,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他自小在田里干活,力气是有的,可这染月派的千级石阶连绵不断,走得久了,腿肚子也开始发颤。
旁边的瑶瑶却像不知累似的,脚步轻快得很,时不时还回头催他:“快点呀,磨磨蹭蹭的,想被落在后面?”
六牛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步子迈得更大了些——他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女人!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两人抬头望去,见石阶尽头云雾缭绕,隐约能看见一座山门,正是染月派的入口。
此刻山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少说也有百十人,银风正站在队伍中段,得意地冲他们扬下巴。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瑶瑶叹了口气,拉着六牛排在队尾,“慢慢等吧,正好歇口气。”
日头渐渐升高,晒得石阶发烫,队伍里开始有人抱怨,有人拿出水囊猛灌,还有人趁机打量周围的竞争者,眼里藏着几分戒备。
前面传来管事的吆喝:“下一位!手放测灵石上,凝神静气!”
一少年走上前,将手掌按在一块半人高的青石上。
那石头忽然亮起淡蓝色的光,光芒不算刺眼,却看得真切。
“水系中品,可入外门。”管事记下名字,挥挥手让他去旁边等候。
接着又是几个少年测试,有亮红光的火系,有泛绿光的木系,大多是中下品。
轮到银风时,他故意挺了挺胸膛,手掌按上去的瞬间,测灵石亮起了刺眼的光芒,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队伍里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光系!竟是光系!”管事瞪圆了眼,“上品!这般纯净的光系上品灵根,竟与二长老同出一脉!”
队伍里瞬间炸开了锅,惊叹声、抽气声此起彼伏,不少人往前探身。
“光系上品啊,那可是百年难遇的好根骨!”
“听说二长老最看重光系弟子,他怕是要一步登天了。”
银风嘴角快咧到耳根,却偏要摆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慢悠悠收回手。
“快,随我来内堂登记!”管事亲自上前引路,语气满是恭敬,“二长老若是知道有这般好苗子,定会亲自收你为徒!”
等他们登记完回来,银风特意走到六牛身边,嗤笑一声:“看见没?这就是差距。你呀,趁早回你的乡野田埂去,别在这儿碍眼。”
六牛没理他,只看着那测灵石。
轮到瑶瑶时,她刚将手掌贴上石头,测灵石突然发出“噼啪”脆响,一道紫金色的雷光猛地炸开,刺得人睁不开眼。
“雷系!竟是雷系上品!”管事惊得后退半步,“三长老就是雷系上品,你这资质……快,快跟我进内堂,这事得立刻报给长老们知道!”
周围的喧哗声比刚才银风测试时更甚。
“今儿是什么神仙日子?先是光系上品,这又来个雷系上品,就算没选上,看这趟也值了!”
“可不是嘛,接连出两个顶尖灵根,染月派要大兴了?”
管事领着瑶瑶从内堂回来时,正好轮到六牛。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手掌放了上去。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连风都停了——测灵石毫无动静,连一丝微光都没透出来。
管事皱了皱眉:“凝神!再试一次!”
六牛闭紧眼,将所有心神都聚在掌心——可石头依旧死气沉沉,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呵,居然是个废根。”人群里有人嗤笑。
瑶瑶刚要说话,却见六牛猛地收回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转身往队伍外走。
“哎,你去哪儿?”瑶瑶追上去。
“回去。”六牛的声音有些哑。
“回什么去!”瑶瑶拉住他,指着山门内侧,“你看那匾额!”
六牛抬头,只见山门上方悬着块黑木匾额,上面刻着四个金字——“有教无类”。
“染月派的规矩,只要心诚,就算没有灵根,也能留下做杂役!”瑶瑶眼里闪着光,“杂役怎么了?能留在这儿,总能找到修行的法子!”
她拽着人往山门里走,路过管事时,扬声道:“他要留下做杂役!”
管事看了看六牛,又看了看匾额,终究是点了点头:“去那边登记吧。”
话没说完,就见一个青衣弟子快步从山门里出来,对管事附耳说了几句。
管事脸色微变,随即高声道:“奉二长老令,凡无灵根者,今日暂不收杂役。”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哗然。
六牛猛地抬头,瑶瑶声音发紧:“怎么会这样?染月派从没这规矩!”
管事叹了口气:“二长老有令,我也没办法。这位小哥,对不住了。”
六牛望着那扇紧闭的山门,又看了看手里的包袱,忽然觉得这千级石阶爬得像场笑话。
他转身,没再看任何人,一步一步往下走。
怎料,瑶瑶突然对着银风大喝:“银夜!你是不是疯了?玩笑归玩笑?非要把人逼走才甘心?”
这话一出,满场哗然。
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齐刷刷射向银风:“银夜?那不是二长老的名讳吗?”
银夜笑了起来:“还是你沉不住气。我不过想看看,他到底有几分韧性。”
话音未落,他与瑶瑶身上忽然泛起光晕。
再定睛看去,两人的容貌竟发生变化——银风那张温润的脸变得张扬,瑶瑶的眉眼也添了几分成熟锐利。
管事惊得后退半步,手里的名册“啪嗒”掉在地上,结结巴巴道:“二、二长老?三、三长老?”
就在这时,一道清润的声音从山门内传来,带着几分无奈:“二师兄,瑶师姐,别闹了。快把人带进来吧。”
随着声音,一道青影缓步走出,衣袂飘飘,正是染月派掌门,仲逸。
六牛僵在石阶上,猛地回头,正见“银风”扬着下巴,一脸桀骜;而“瑶瑶”眉眼弯弯,神色温和。
两人并肩立在山门边,身形挺拔,气度沉稳,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少年模样?
仲逸看着六牛,微微勾唇:“别来无恙。”
银夜往石阶上一叉腰,语气带着几分随性:“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们染月派的弟子了。以后便叫叶希尘。”
话音刚落,瑶笠悦抬手就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嗔道:“是叶尘希。尘光入隙,希声自鸣。”
银夜摸了摸后脑勺,咧嘴一笑:“哦哦哦,叶尘希,没错没错。”
六牛——不,该叫叶尘希了——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叶尘希?”他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音节在舌尖打了个转,带着几分陌生,又藏着一丝暖意。
仲逸笑意深了些:“这名字是我大师兄——也就是你先生,六年前就为你取好了。他一直在等这一天,等你拜入染月派,给你一个新的名字,一个新的开始。”
叶尘希猛地抬头,眼眶倏地热了。
先生……原来先生早就安排好了。
“还愣着干什么?”瑶笠悦走上前,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包袱,“走了,带你去见住处。”
银夜跟在后面,还在嘟囔:“明明叶希尘更好听……”
话未完,瑶笠悦回头一瞪,他立刻改口:“咳,叶尘希也不错,朗朗上口,还是大师兄会取名,有深意。”
叶尘希心头的热意还没退去,就急着往前追了半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先生他在哪?既然早就安排好了,为什么这些年从不找我?”
瑶笠悦脚步一顿,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刚要开口却又像被什么堵住,只含糊地“额”了一声,眼神不自觉地往仲逸那边瞟去。
银夜也收了玩笑的神色,挠了挠头往旁边挪了挪,像是在看石阶上的青苔。
仲逸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沉了些:“先进门吧,有些事,得慢慢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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