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乐亦温踏入焚天殿时,脚步不禁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映入眼帘的场景,竟与他在玉玄山的居室如出一辙,每一处细节都像是精心复刻。
就连窗边那把摇椅,也与他惯用的款式毫无二致。
乐亦温的目光移向一旁的书架,随意拿起一本,翻开一看,竟是崭新的话本。
叶钰弦静静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悄然关上了殿门。
“师尊,可还喜欢?”他走到乐亦温身边,俯身时,温热气息拂过对方颈侧,“这里的一砖一瓦,可都是照着你在玉玄山的屋子砌的。”
乐亦温专注地翻阅着手中话本,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嗯。”
叶钰弦突然从他手中夺过话本,眼神里透着狡黠:“那师尊不答谢我?”
乐亦温抬眸看向他,唇角微勾,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多谢。”
话音刚落,他便伸手去够对方手中的话本。
岂料叶钰弦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臂揽住他的腰肢,轻轻一带便将人抵在墙上:“还有呢?”
乐亦温微微挣扎了一下:“什么?”
叶钰弦脸上的笑意陡然收敛,眼眸微垂,声音低沉而喑哑:“师尊贵人多忘事,前几日刚拿刀捅完我,现在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乐亦温心中一滞,双唇不自觉地抿了抿:“对、对不起。”
叶钰弦眼中泛起冷意,扣在他腰上的手骤然收紧:“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师尊,好歹我也跟你一起生活了十五年,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值得一提,说杀就杀?”
乐亦温艰涩开口,声音发颤:“我……当时别无选择。”
“所以就该我死?”叶钰弦突然冷笑,笑声中满是自嘲与愤懑,“十五年来,你教我御剑,教我辨药,却独独没教过我……”
他微微俯身,鼻尖几乎贴上对方颤抖的睫毛:“原来师徒情分,在你眼里不过是随时能斩断的丝线。”
乐亦温偏过头去,喉结剧烈滚动:“那你想如何?”
叶钰弦凝视着他,眼中情绪翻涌,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一时沉默。
过了许久,他缓缓松开扣在对方腰上的手,将额头轻轻抵在对方的肩膀上:“我想如何……我也不知道。”
乐亦温微微一怔,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师尊,”叶钰弦率先打破寂静,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以后别再这样对我了,好吗?”
“好,以后不会了。”
“师尊发誓。”
“我发誓。”
于乐亦温而言,无论是玉玄山,还是焚天殿,都不过是栖身之处。
叶钰弦日理万机,需处理魔界诸多事务,只能偶尔抽空前来与他谈天解闷。
担心乐亦温感到孤寂,他特意派人去接蔓蔓和茉婵。
可惜茉婵放心不下玉玄镇的生意,执意不肯离开,致使空旷的焚天殿内,多数时候只有乐亦温和蔓蔓二人。
蔓蔓望着殿外新抽的柳芽,忍不住转头对摇椅上的人笑道:“乐公子,外头的柳树都抽芽啦,春天来咯。”
乐亦温将话本搁在膝头,抬手掩住唇边的哈欠,尾音带着慵懒的倦意:“嗯。”
“定是看书累着了,”蔓蔓上前抽走他手中话本,取来薄毯仔细盖在他膝头,“快歇一歇,可别把眼睛看坏了。”
乐亦温阖上双目,任由春日暖阳穿过窗棂,将融融暖意覆在周身。
没一会儿,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乐亦温缓缓睁开眼,就见叶钰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斜阳勾勒出他的轮廓,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师尊困了为何不去榻上睡?”叶钰弦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温柔与关切。
他几步走到乐亦温身边,俯身将人打横抱起,动作娴熟而自然,径直朝着内室走去。
乐亦温下意识轻挣了一下,嘟囔着抱怨:“我才眯了没一会儿。”
榻上软垫陷出柔软弧度,叶钰弦将人安置好后挑眉看他,眼底流转着笑意与无奈:“师尊,咱们可是半月没见了。”
“半月?”乐亦温怔了怔,眼尾泛起迷茫,“有这么久吗?”
一旁的蔓蔓忍俊不禁,抬手掩住唇角:“可不是嘛!您整日抱着话本看得入迷,连日头起落都顾不上,哪还记得尊主上次来的日子?”
乐亦温恍然回神,仰头望向叶钰弦,目光里染上几分好奇:“那这半个月,你都去了何处?”
叶钰弦在榻边坐下,掌心轻轻摩挲着他垂在榻沿的指尖:“南域异动,去平了些宵小。”
“南域?”乐亦温抬眼,语气里漫着几分慵懒的疑惑。
“就卫湿羽管的地盘,”叶钰弦抚过他微凉的指节,声音不自觉放柔,“那家伙总爱偷懒,连几只流窜的魇兽都看不住。”
“尊主啊,此事真跟我无关啊!”卫湿羽焦灼的呼喊穿透殿门。
叶钰弦眉心微蹙,眼底漫开一层无奈,起身往殿外走去。
门外压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不过片刻,便见两人疾步离去。
蔓蔓端着新沏的茶盏走近,目光追着两人远去的方向,笑意漫上眼角:“乐公子同尊主,倒是比从前亲昵许多。”
乐亦温疑惑抬眸:“这话从何说起?”
“从前您连旁人衣角扫过都要退避三步,”蔓蔓将茶盏轻轻推到他手边,“如今尊主抱您、牵您,您却温顺得像只猫儿。可见公子这向来拒人千里的性子,终究是被捂热了。”
乐亦温指尖无意识地蜷起,原本温和的神色瞬间冷凝,连带着语气都沉了几分:“是……是吗?”
蔓蔓眼底尽是揶揄:“乐公子,你们方才那模样,任谁看了都不像是寻常师徒,倒像是一对……”
“够了!”乐亦温猛地抬头,眼中泛起少见的慌乱,“休要胡言乱语!”
蔓蔓被这声呵斥惊得一缩脖子,却仍忍不住小声嘟囔:“明明就是嘛……”
“出去,”乐亦温别过脸,不愿再看她打趣的目光,“我乏了。”
蔓蔓抿着唇福了福身,抱着茶盘退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张望。
只见乐亦温僵坐在榻边,垂眸摩挲着指尖,周身萦绕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夜色渐浓时,叶钰弦匆匆归来,一眼就望见独坐案前的身影:“师尊。”
乐亦温闻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寒意,转瞬又恢复平静。
叶钰弦将那抹转瞬即逝的寒意尽收眼底,喉间微动。
他缓步上前,指腹轻轻覆上对方垂落的指尖:“师尊面色苍白,可是哪里不适?”
乐亦温迅速抽回手,抓起茶壶往杯中倒茶,茶水溅出也浑然不觉:“不过久坐腰酸,并无大碍。”
“那便去榻上歇息片刻。”叶钰弦俯身,长臂环向对方腰肢,却见乐亦温猛地起身,退至三步开外。
叶钰弦愣在原地,眼中满是错愕,嗓音染上几分委屈:“师尊?”
乐亦温别过脸,虚掩唇畔轻咳两声,转身走到摇椅前坐下:“钰弦,我想回玉玄山了。”
叶钰弦大步跨到摇椅前,掌心重重按住扶手:“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要走?这里什么都有,待在这不好吗?”
“待腻了。”乐亦温垂眸拨弄着衣角,发丝垂落遮住眼底情绪。
“腻了?”叶钰弦喉间发紧,指尖无意识蜷缩又松开,“是我错了,这些日子,我忙于魔界诸事,冷落了你。再给我些时日,等局势安定……”
乐亦温打断他的话,声音依旧平淡:“我只是想回去罢了。”
叶钰弦单膝跪地,掌心覆上对方手背:“可魔界局势未稳,我暂时走不开。等过些日子,我陪你回人界游玩,可好?”
乐亦温猛地抽回手:“我是说,你留下,我回去。”
“什么?”叶钰弦猛地抬头,指节攥得发白,“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乐亦温起身绕过他,径直往门口走去,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日后你若有空,随时可回玉玄山。”
话音未落,他的脚尖刚跨过门槛,身后便传来破风之声。
叶钰弦猛扑而来,一手扣住他的手腕,转身将人重重抵在墙上。
乐亦温闷哼一声,撞在墙上的后脑泛起钝痛,抬眼便撞进一双猩红的瞳孔。
“师尊就这么急着走?”叶钰弦声音发颤,带着破碎的狠劲,“是打算断了这师徒情分,从此与我恩断义绝?”
“还是说,在你眼里,我不过是用完即弃的棋子?”他的呼吸喷在对方耳畔,骨节发白的手指死死攥着那只手腕,
“我只是……”
“是我错了!”叶钰弦突然嘶吼出声,额角青筋暴起,“明日起我寸步不离地守着你,魔族事务全交给守秦岸,只要你肯留下!”
“叶钰弦!”乐亦温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被更用力地箍进怀里,“非要我把话说那么难听吗?我厌恶这鬼地方,厌恶你……”
“够了!”叶钰弦猛地扣住他后颈,指腹用力揉搓着脆弱的皮肤,“我说了,明日起我哪也不去。师尊若嫌这魔宫碍眼,我现在就拆了它,给你重新建一座玉玄山!”
乐亦温呼吸一滞,望着他失控的模样,喉结微动,沉默了好一会,才颤声回答:“我……不走了。”
叶钰弦紧绷的脊背骤然松垮,指尖触到对方腕间青紫的勒痕时,浑身一颤。
他猛地将人揉进怀里:“师尊,别走,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别丢下我。”
乐亦温埋在他肩窝的脸微微抬起,睫毛扫过对方颈侧脉搏,半晌才从喉间挤出一句:“那你去……帮我买些新话本回来。”
“好,”叶钰弦缓缓松开手臂,指尖仍恋恋不舍地蹭过对方腰间系带,“我半个时辰内必回,师尊先歇着。”
乐亦温低低应了声:“嗯。”
话落,叶钰弦转身离去,衣摆扫过门槛时,还回头望了眼。
脚步声渐远,乐亦温踉跄着冲到门边,正巧与端着花盆的蔓蔓撞个正着。
蔓蔓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满心疑惑:“乐公子,您和尊主这是怎么了?吵架了吗?”
“来不及说了,蔓蔓,”乐亦温神色焦急,“我必须马上离开,你自己多保重。”
“离开?”蔓蔓蹙起眉头,“公子是要回玉玄山?”
“不是回玉玄山,”乐亦温望向长廊尽头,生怕叶钰弦突然折返,“我得寻个地方躲起来。”
“躲?为何要躲?又要躲到何时?”
“不知道,可能一年、十年、甚至百年……”
蔓蔓急得眼眶发红:“为什么这么突然?公子,您带我一起走吧!”
乐亦温喉结滚动,声音发涩:“对不起。”
说完,他转身朝着长廊尽头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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