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这一次的沉默,却不再是最初那种剑拔弩张的敌对,而是掺杂了太多复杂难言的东西——有对彼此伤情的认知,有对眼下绝境的无力,还有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纠葛。
予景微靠在铁柜上,闭上眼睛,试图积攒一点力气。他能听到淮几那边传来极力压抑的、细微的抽气声,显然伤口一直在疼。
过了不知多久,就在予景微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他感觉到身边有极其轻微的动静。他睁开眼,看到淮几不知何时,将那块小小的巧克力放进了嘴里,正极其缓慢地、小口地咀嚼着。他依旧偏着头,不看予景微,但那吞咽的动作,却带着一种近乎乖顺的……妥协?
予景微看着他那副别扭的样子,心里那点憋闷忽然就散了些。他甚至有点想笑,但嘴角刚动了一下,就扯到了腿上的伤,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嘶……”
这声抽气让淮几咀嚼的动作顿住了。他极快地瞥了予景微的伤腿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依旧沉默着,但握着水瓶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工具棚外,风声似乎更紧了。老宅深处,隐约传来一些模糊的声响,像是搜索仍在继续。
他们躲在这里,如同暴风雨中暂时安全的小舟,但风雨未歇,危机四伏。
予景微重新闭上眼睛,感受着身边另一个人的微弱呼吸和存在。
他知道,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到那个地下观测站。但在那之前,他们需要一点时间,哪怕只是这短暂而狼狈的喘息。
而身边这个与他共享着秘密、伤痛和唯一生路的人,此刻,竟成了这冰冷黑暗中,唯一能感知到的、鲜活的依靠。
这种感觉,糟糕透顶。
却又……无法舍弃。(ovo:呦呦呦~)
---
时间在工具棚凝滞的空气里缓慢流逝,每一秒都伴随着疼痛和未知的危险。予景微腿上的麻木感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清晰、如同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的剧痛。他额角的冷汗就没有干过,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
旁边的淮几状态也没有好转。他虽然勉强吃下了那块巧克力,喝了几口水,但腹部的出血似乎并未完全止住,绷带上的暗红色仍在缓慢扩大。他蜷缩在那里,身体因为寒冷和失血而微微发抖,偶尔控制不住地发出一两声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闷哼,又立刻死死咬住下唇,将那痛楚硬生生咽回去。
予景微听着那细微的、强忍痛苦的声音,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在昏暗的棚内扫视,最终落在角落一堆废弃的麻袋上。
他挣扎着,再次挪动身体,每一下都牵扯着腿伤,疼得他眼前发黑。他够到那些散发着霉味和尘土气的麻袋,拖了两条相对厚实些的过来。
一条,他粗暴地扔到了淮几身上,盖住了他不住发抖的身体。
另一条,他胡乱地卷了卷,垫在了自己那条伤腿下面,试图让血液回流顺畅一些。
麻袋粗糙,带着陈年的污垢,但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这一点微不足道的保暖和缓冲,已是雪中送炭。
淮几被麻袋盖住时,身体僵硬了一瞬。他睁开眼,看向予景微。棚内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最终,他没有推开那条脏兮兮的麻袋,反而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往里面缩了缩,汲取着那一点可怜的暖意。
“……多事。”他哑声说,语气依旧硬邦邦的,但少了之前的尖锐。
予景微哼了一声,没理他,自顾自地调整着伤腿的位置,试图找到一个能让疼痛减轻一点的姿势,额角因为用力而迸出青筋。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是一种无声的、笨拙的、建立在共同苦难之上的微妙缓和。
过了一会儿,淮几忽然极其缓慢地、尝试着动了动。他伸出手,在身边的杂物堆里摸索着。予景微警惕地看着他,以为他又要做什么。
只见淮几摸到了一截掉落的、生了锈的短铁棍。他拿起铁棍,没有看予景微,而是对着身旁一个空着的铁皮桶,极其缓慢地、一下一下地,敲击起来。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节奏有些凌乱,力道也很轻,但那个模式——三短,三长,三短——清晰无误。
是SOS。是他们在绝境中约定的、确认彼此存在的暗号。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回应予景微之前的寻找,也是在确认……予景微是否还清醒,是否还在他身边。
予景微看着他那双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看着他那专注而苍白的侧脸,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难言。
这个倔强、冰冷、浑身是刺的家伙,原来也会用这种笨拙的方式,表达他的……不安吗?
予景微没有回应敲击。他只是看着淮几,直到淮几因为体力不支而停下动作,手臂无力地垂落,铁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淮几喘着气,闭上了眼睛,似乎连维持清醒都变得极其困难。
予景微沉默地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他极其艰难地,拖着伤腿,往淮几的方向又挪近了一点点。近到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微弱的体温和冰冷的湿气。
他伸出手,没有碰到淮几,只是悬停在他那只紧紧按着腹部伤口的手上方。仿佛这样,就能分担一些那难以忍受的痛楚。
“喂,淮几,”予景微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在寂静中响起,“撑住。”
“……我们……还得回家。”
淮几没有睁眼,也没有回应。但予景微看到,他那一直紧蹙的眉头,似乎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线。
工具棚外,夜色依旧浓重如墨。搜索的声音时远时近,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但他们在这肮脏、冰冷、充满绝望的角落里,靠着两条发霉的麻袋,一个无声的敲击,和一句简单的“撑住”,暂时构筑起了一个摇摇欲坠,却真实存在的同盟。
回家的路布满荆棘,但至少这一刻,他们不再是独自面对。
好的,我们继续描绘这风雨飘摇中的相互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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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工具棚凝滞的空气里缓慢流逝,每一秒都伴随着疼痛和未知的危险。予景微腿上的麻木感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清晰、如同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的剧痛。他额角的冷汗就没有干过,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
旁边的淮几状态也没有好转。他虽然勉强吃下了那块巧克力,喝了几口水,但腹部的出血似乎并未完全止住,绷带上的暗红色仍在缓慢扩大。他蜷缩在那里,身体因为寒冷和失血而微微发抖,偶尔控制不住地发出一两声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闷哼,又立刻死死咬住下唇,将那痛楚硬生生咽回去。
予景微听着那细微的、强忍痛苦的声音,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在昏暗的棚内扫视,最终落在角落一堆废弃的麻袋上。
他挣扎着,再次挪动身体,每一下都牵扯着腿伤,疼得他眼前发黑。他够到那些散发着霉味和尘土气的麻袋,拖了两条相对厚实些的过来。
一条,他粗暴地扔到了淮几身上,盖住了他不住发抖的身体。
另一条,他胡乱地卷了卷,垫在了自己那条伤腿下面,试图让血液回流顺畅一些。
麻袋粗糙,带着陈年的污垢,但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这一点微不足道的保暖和缓冲,已是雪中送炭。
淮几被麻袋盖住时,身体僵硬了一瞬。他睁开眼,看向予景微。棚内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最终,他没有推开那条脏兮兮的麻袋,反而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往里面缩了缩,汲取着那一点可怜的暖意。
“……多事。”他哑声说,语气依旧硬邦邦的,但少了之前的尖锐。
予景微哼了一声,没理他,自顾自地调整着伤腿的位置,试图找到一个能让疼痛减轻一点的姿势,额角因为用力而迸出青筋。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是一种无声的、笨拙的、建立在共同苦难之上的微妙缓和。
过了一会儿,淮几忽然极其缓慢地、尝试着动了动。他伸出手,在身边的杂物堆里摸索着。予景微警惕地看着他,以为他又要做什么。
只见淮几摸到了一截掉落的、生了锈的短铁棍。他拿起铁棍,没有看予景微,而是对着身旁一个空着的铁皮桶,极其缓慢地、一下一下地,敲击起来。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节奏有些凌乱,力道也很轻,但那个模式——三短,三长,三短——清晰无误。
是SOS。是他们在绝境中约定的、确认彼此存在的暗号。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回应予景微之前的寻找,也是在确认……予景微是否还清醒,是否还在他身边。
予景微看着他那双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看着他那专注而苍白的侧脸,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难言。
这个倔强、冰冷、浑身是刺的家伙,原来也会用这种笨拙的方式,表达他的……不安吗?
予景微没有回应敲击。他只是看着淮几,直到淮几因为体力不支而停下动作,手臂无力地垂落,铁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淮几喘着气,闭上了眼睛,似乎连维持清醒都变得极其困难。
予景微沉默地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他极其艰难地,拖着伤腿,往淮几的方向又挪近了一点点。近到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微弱的体温和冰冷的湿气。
他伸出手,没有碰到淮几,只是悬停在他那只紧紧按着腹部伤口的手上方。仿佛这样,就能分担一些那难以忍受的痛楚。
“喂,淮几,”予景微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在寂静中响起,“撑住。”
“……我们……还得回家。”
淮几没有睁眼,也没有回应。但予景微看到,他那一直紧蹙的眉头,似乎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线。
工具棚外,夜色依旧浓重如墨。搜索的声音时远时近,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但他们在这肮脏、冰冷、充满绝望的角落里,靠着两条发霉的麻袋,一个无声的敲击,和一句简单的“撑住”,暂时构筑起了一个摇摇欲坠,却真实存在的同盟。
回家的路布满荆棘,但至少这一刻,他们不再是独自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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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疼痛和寒冷的煎熬中仿佛被无限拉长。予景微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了多久,直到一阵尖锐的、由远及近的狗吠声将他猛地惊醒!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搜索队带着狗来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淮几,淮几也被这声音惊动,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涣散的瞳孔里瞬间凝聚起警惕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带着狗,他们这个简陋的藏身处根本无所遁形!
“怎么办?”予景微压低声音,语气急促,额角瞬间布满了新的冷汗。他的腿根本跑不动,淮几更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淮几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他死死按住腹部,目光快速扫过工具棚内部,最终定格在角落里一个被破布半掩盖着的、黑黢黢的洞口——那似乎是通往地下管道的检修口,但入口极其狭窄,而且不知道通向哪里,是否安全。
“那里……”淮几的声音虚弱却带着决断,“……只能赌一把。”
狗吠声和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光柱已经开始在工具棚外围扫射!
没有时间犹豫了!
予景微一咬牙,用没受伤的右腿猛地蹬地,几乎是扑到那个检修口旁,用力掀开沉重的、生锈的铁盖!一股浓烈的、带着腐烂气息的霉味扑面而来!
洞口果然极其狭窄,仅能容一人勉强挤入,而且深不见底。
“快!”予景微回头,朝着淮几低吼。
淮几试图撑起身体,但腹部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虚弱让他根本无法靠自己移动。他尝试了一下,便无力地跌坐回去,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绝望。
眼看外面的光线和声音越来越近!
予景微瞳孔一缩,没有任何犹豫,他猛地转身,不顾自己腿上的剧痛,半拖半抱地将淮几从地上拉起来!淮几比他想象中还要轻,那单薄的身体在他怀里几乎没什么重量,但这一番动作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也让他的伤腿痛得眼前阵阵发黑。
“你……”淮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僵住,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声音里带着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别动!”予景微低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他几乎是半抱着将淮几拖到检修口旁,“不想被狗咬死就给我下去!”
他将淮几的身体往下塞,动作因为焦急而显得有些粗暴。淮几闷哼一声,腹部的伤口被牵扯,疼得他瞬间脱力,只能任由予景微将他推进那黑暗、肮脏的洞口。
在淮几的身体完全没入洞口的瞬间,予景微听到外面传来保安的呵斥和狗爪扒拉门板的声音!
他最后看了一眼淮几消失的洞口,猛地将铁盖拉上!在铁盖合拢的最后一刻,他自己也侧身,忍着腿骨几乎要断裂的剧痛,硬生生挤进了那狭窄的通道,同时从内部用尽全力,将铁盖猛地推回原位!
“哐当!”
铁盖合拢的巨响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同时也隔绝了外面骤然响起的犬吠和撞门声!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和死寂。只有两人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在逼仄、充满腐烂气味的管道里交织、放大。
予景微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冰冷的铁棺材里。空间狭窄得他几乎无法转身,伤腿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蜷缩着,剧痛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让他几乎晕厥。他能感觉到前面的淮几微弱的呼吸和无法抑制的、因疼痛而发出的细微颤抖。
“淮……几?”予景微在黑暗中艰难地开口,声音因为疼痛和空间的压迫而变形。
前面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气音的回应:“……嗯。”
还活着。
予景微松了口气,但心立刻又提了起来。这里不能久留,搜索队很快就会发现这个检修口。
“往前……爬……”淮几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带着强忍痛苦的颤音,“不能……停……”
予景微咬紧牙关,用手肘和那条没受伤的腿,开始在这冰冷、粗糙、布满黏腻未知物的管道中,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每前进一寸,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体力消耗。伤腿在爬行中被不断摩擦、撞击,鲜血早已浸透了绷带,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前面的淮几移动得更慢,几乎是在蠕动。予景微能听到他压抑到极致的抽气声,和身体摩擦管道壁的沙沙声。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疼痛、恐惧、窒息感,还有……身边另一个人的存在。
不知爬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予景微感觉自己的意识又开始模糊,体力即将耗尽。
就在这时,前面的淮几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予景微喘息着问,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
淮几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几秒,才用极其虚弱、几乎飘忽的声音说:“……前面……没路了……”
予景微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死胡同?!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他几乎能想象到,搜索队打开检修盖,发现他们像两只被困死在管道里的老鼠的场景……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前面的淮几似乎又动了动,他的手在管道壁上摸索着,发出细微的刮擦声。
“……等等……”淮几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希望的波动,“……这里……好像……有个岔口……向下……”
向下?
予景微精神一振,拼命向前又挪动了一点,伸出手向前摸索。果然,在淮几身体侧下方,他摸到了一个更加狭窄、几乎是垂直向下的管道口!冷飕飕的风从下面吹上来,带着更浓重的潮湿和腐朽气息。
这下面通向哪里?是否是更大的危险?
他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下……下去……”淮几气若游丝地说完这几个字,似乎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予景微不再犹豫。他先帮助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淮几,让他调整姿势,一点一点地滑入那个向下的管道口。这个过程极其艰难,在狭窄的空间里,予景微能清晰地感受到淮几身体的颤抖和那无法抑制的、痛苦的闷哼。
当淮几的身体完全滑下去后,予景微也深吸一口气,忍着腿部传来的、几乎让他昏厥的剧痛,跟着滑了下去。
这是一段短暂的、失控的下坠。
“噗通!”
他摔落在了一片冰冷、湿滑的地面上,溅起了黏腻的水花。这里似乎是一个更大的地下空间,空气流通了一些,但味道更加难闻,像是多年淤积的污水和腐烂物的混合体。
予景微摔得七荤八素,伤腿更是遭到了重击,疼得他蜷缩起来,半天动弹不得。
黑暗中,他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颤抖着,摸索着碰到了他的胳膊。
是淮几。
他似乎就摔落在不远处。
那只手在他胳膊上停留了一下,似乎在确认他是否还活着,然后无力地滑落下去。
两人躺在冰冷污秽的地面上,如同两具被抛弃的残破玩偶,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和痛苦的喘息,在无尽的黑暗和恶臭中,证明着他们还活着。
过了不知多久,予景微才积攒起一点力气,嘶哑着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带着回音:
“……还……活着吗?”
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水音的回应,微弱得几乎被滴水声掩盖:
“……嗯。”
还活着。
又一次。
在这地狱般的绝境里,他们又一次,侥幸活了下来。
予景微躺在冰冷的污水中,感受着身边另一个人的微弱存在,忽然觉得,那些所谓的仇恨、恩怨,在生死面前,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现在,他只想活下去……不止自己
(ovo:啊啊啊啊啊有糖有糖啊啊啊啊!)
---
历经千辛万苦,他们终于顺着排水管道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出口,逃离了予家老宅的范围,暂时躲进了淮几早已准备好的、位于城市另一端的备用安全屋。这是一个狭小但功能齐全的一居室,相比之前那些废弃工厂和地下室,这里简直算得上是天堂。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危险,紧绷了数日的神经骤然放松,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和狼狈。
两人身上都沾满了污泥、血渍和难以形容的秽物,气味刺鼻。予景微还好,淮几腹部的伤口经过这番折腾,情况更加糟糕,脸色白得吓人,几乎站不稳。
“你先去清理一下。”予景微扶着淮几在唯一的椅子上坐下,语气尽量保持平常,指了指那个狭小的卫生间,“伤口必须重新处理。”
淮几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他确实已经到了极限。他撑着身体,慢慢走向卫生间,关上了门。
予景微则瘫坐在门口的地板上,背靠着墙,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腿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身体上的疲惫,精神上的松懈更让他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卫生间里传来的、持续的水声惊醒。他猛地想起淮几腹部的伤不能沾水太久!
“淮几?你没事吧?”予景微下意识地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里面只有哗啦啦的水声,没有回应。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那家伙该不会晕在里面了吧?
“淮几!说话!”予景微提高了音量,心里有些着急。他又敲了几下门,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顾不得那么多了!
予景微拧动门把手——门没锁。他猛地推开了门。
氤氲的水汽扑面而来,模糊了视线。小小的卫生间里,淋浴喷头还在洒着热水,而淮几……他背对着门口,靠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似乎是想借力支撑,但身体正缓缓向下滑去。热水冲刷着他苍白瘦削的脊背,水珠顺着流畅的肩胛线和微微凹陷的脊柱沟蜿蜒而下,没入紧窄的腰身。他那头柔软的黑发被水彻底打湿,黏在白皙的后颈和脸颊旁,几缕发丝遮住了他紧闭的双眼,长而密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
他看起来那么脆弱,仿佛随时会被水流冲走,那平日里所有的冰冷和尖刺都被热水软化、剥离,只剩下一种惊心动魄的、易碎的美感。
予景微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了,呼吸一滞,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愣在原地,目光不受控制地停留在淮几那过于苍白的皮肤、清晰的蝴蝶骨和那截仿佛一折就断的腰线上。
直到淮几的身体因为无力而彻底滑坐到湿滑的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予景微才猛地回过神!
“淮几!”
他几步冲过去,也顾不得热水打湿了自己的衣服,伸手关掉淋浴,然后蹲下身,查看淮几的情况。指尖触碰到对方冰凉滑腻的皮肤,那触感让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耳根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淮几并没有完全昏迷,只是脱力加上伤口疼痛,一时无法动弹。他微微睁开眼,水汽朦胧中,看到予景微近在咫尺的、带着惊慌和某种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的脸。意识到自己此刻近乎□□的狼狈状态,淮几苍白的脸上瞬间浮起一层薄红,他猛地别开脸,伸手想去抓旁边挂着的浴巾,却因为无力而抓了个空。
“……出去。”他的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明显的羞恼和抗拒。
予景微被他这反应弄得也有些尴尬和莫名的……心虚?他慌忙抓起浴巾,胡乱地盖在淮几身上,遮住了那让他心跳失序的景象,然后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退出了卫生间,猛地关上了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予景微的心脏还在狂跳不止,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刚才看到的画面——那湿漉漉的黑发,苍白的皮肤,脆弱的脊背……
一股陌生的、滚烫的热流涌遍全身,让他口干舌燥。
他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为什么不敢再看淮几的眼睛?为什么一想到刚才的画面,就觉得脸上发烧?
一个荒谬又清晰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他好像……对淮几……
不!不可能!
那是淮几!是占据了他身体的仇人!是他恨不得……恨不得……
予景微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驱散出去。但淮几那双因水汽而显得湿漉漉的、带着羞恼的眼睛,和他那脆弱苍白的模样,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予景微变得极其不自在。
当淮几勉强处理好伤口,穿着宽松的旧T恤和长裤(明显是淮几自己的衣服,穿在予景微的身体上有些空荡),虚弱地从卫生间里挪出来时,予景微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
“你……你睡床。”予景微指着房间里唯一那张窄小的单人床,语气生硬地说完,也不等淮几回应,就自顾自地抱了条毯子,快步走到客厅的沙发旁,背对着淮几坐下,一副“我要休息别打扰我”的姿态。
淮几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明显反常的举动,微微蹙了蹙眉。他能感觉到予景微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莫名的紧绷和疏离。是因为刚才……?
想到卫生间里那尴尬的一幕,淮几苍白的脸上也掠过一丝不自然。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走到床边,躺了下去。身体的疲惫和伤痛很快席卷了他,他几乎立刻就陷入了昏睡。
而客厅里,予景微躺在狭窄的沙发上,辗转反侧。
他闭上眼,是淮几冰冷警惕的眼神;睁开眼,脑海里又是水汽中那双湿漉漉的、带着脆弱的美感的眼睛。两种形象交织碰撞,让他心烦意乱。
他发现自己开始无法用单纯的“仇人”眼光去看待淮几了。他会因为淮几的伤痛而揪心,会因为淮几的脆弱而产生保护欲,甚至……会因为无意中看到对方的身体而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这种陌生的、不受控制的情感让他感到恐慌和不知所措。
他只能选择笨拙地逃避。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予景微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淮几。
他会抢着去做所有需要外出的事情,尽量避免和淮几单独待在同一个空间。即使不得不交流,他也语气简短,目光游移,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点戏谑地去逗弄对方。
他甚至开始怀念起之前那个对他横眉冷对、言语刻薄的淮几,至少那样,他还能清晰地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颗心悬在半空,落不到实处,又酸又胀,充满了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的纠结和……悸动。
安全屋的气氛,因为予景微这别扭的疏远,变得有些微妙和凝滞。
而对此,伤重未愈、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的淮几,似乎有所察觉,又似乎无暇他顾。只是在他偶尔清醒、看到予景微那明显躲闪的背影时,那双沉静的眼睛里,会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疑惑。
---
安全屋的日子在一种微妙的凝滞中度过。予景微的腿伤在缓慢愈合,而淮几腹部的伤口则反复折腾,发烧、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予景微包揽了所有外出采购和料理琐事。每次出门,他都像做贼一样,速去速回,心跳一路都提着,直到推开安全屋的门,看到淮几还好好地(哪怕是昏睡着)在那里,那颗心才能落回实处,然后又因为意识到自己的紧张而更加懊恼。
他开始变得异常关注淮几的一切。
比如,他发现淮几睡着时,会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像只缺乏安全感的猫,苍白的脸陷在枕头里,长睫毛安静地垂着,偶尔会因为伤口的疼痛而在梦里轻轻蹙眉。每当这时,予景微就会像被定住一样,站在床边看上好一会儿,心里像被羽毛挠过,又酸又软,直到淮几发出一点呓语或翻身的动静,他才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慌忙移开视线,假装去整理那些本来就没什么可整理的东西。
又比如,他发现淮几虽然嘴巴毒,但对食物极其挑剔(或者说,是对这具“予景微”的身体极其负责?)。之前买的廉价止痛药被他嫌弃,现在对于景微带回来的速食便当,他也只是勉强吃几口就放下,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不合胃口?”予景微忍不住问,语气尽量显得平淡。
“……难吃。”淮几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评价,嘴唇因为发烧而有些干裂。
予景微没说什么,但第二天出门,他鬼使神差地绕了远路,找到了一家看起来很高档的粤菜馆,打包了一份清淡的虾饺和粥回来。
当他把还温热的食盒放在淮几床头时,淮几明显愣了一下,抬起那双因生病而显得水润朦胧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谢谢。”淮几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病弱的沙哑,然后默默地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居然把那份粥和虾饺都吃完了。
看着空掉的食盒,予景微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小小的、难以言喻的成就感,比他自己赢了场比赛还开心。但他表面上只是酷酷地“嗯”了一声,转身去收拾垃圾,耳根却悄悄红了。他觉得自己像个偷偷给心上人送温暖、又怕被发现的毛头小子,这感觉简直蠢透了!
最要命的是,他开始无法控制地注意到淮几一些……过于迷人的小细节。
有一次,淮几靠在床上看他们从老宅带出来的、陈教授的那些加密资料,神情专注。午后的阳光透过狭窄的窗户,恰好落在他侧脸上,给他苍白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柔光。他看得入神,无意识地用指尖轻轻卷着额前一小缕柔软的黑发,一圈,又一圈。
那个小动作,配上他专注时微微抿起的、没什么血色的唇,和他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的旧T恤(领口有些松垮,露出一截清晰的锁骨)……
予景微当时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假装研究老宅的结构图,眼角的余光却完全被这一幕吸引。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像擂鼓一样狂跳起来,血液一股脑地往头上涌,脸颊和耳朵都烫得惊人。
他猛地低下头,把手里的图纸捏得哗哗作响,心里疯狂唾弃自己:**予景微你他妈在看什么?!那是淮几!是仇人!是个男的!**
可是……可是他就是觉得,那一刻的淮几,好看得有点……过分了。
这种认知让他恐慌又无措。他试图用理智压制,反复提醒自己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和尴尬现状,但那些鲜活的心动瞬间,就像顽强的藤蔓,不断缠绕着他的心。
他开始更加刻意地躲避。
淮几因为虚弱需要换药时,他会提前把药和绷带准备好,放在床头,然后找借口溜出去,等淮几自己弄好再回来。即使不得不帮忙,他的动作也僵硬得像机器人,眼神死死地盯着伤口本身,绝不乱瞟一分一毫。
晚上睡觉,他坚决窝在那个又短又窄的沙发上,背对着卧室的方向,仿佛那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即使听到卧室里传来淮几因为咳嗽或翻身而发出的细微声响,他也强迫自己一动不动,假装睡得很沉。
他甚至开始怀念起最初那个对他只有冰冷恨意的淮几。至少那时候,他的情绪是直白的、可控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怀揣着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酸甜交织,忐忑不安,每次不经意间的对视或靠近,都能在他心里掀起一场无声的海啸。
这天傍晚,予景微在外面晃荡了很久才回来,手里拎着晚餐。他推开门的瞬间,看到淮几没有像往常一样躺着,而是坐在窗边那个旧摇椅上,身上盖着薄毯,静静地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夕阳的余晖给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温暖的光晕,那画面安静得有些不真实。
听到开门声,淮几缓缓转过头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比前几天清明了一些。他看着站在门口、有些怔愣的予景微,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弯了一下唇角。
那不是一个笑容,充其量只是嘴角一个微小的上扬弧度,短暂得如同错觉。
但予景微的心脏,却像是被那个微小的弧度狠狠撞了一下,酥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僵在门口,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发出窸窣的声响,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
完了。
予景微,你好像……真的彻底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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