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叔只是看着何常，哪怕是分别了许久，多年的战友情还是让他格外了解何常：“你还是要走。”
何常无奈地耸肩，语气却异常坚定：“若不是世子此次伤重，恰我也要送她回施家，我不会再踏入这吃人的瓖都。”
云叔蹙着眉，同何常道：“但，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世子一事事关重要，纵使她医术高明，但这年纪尚轻，行医经验上比不得你，这丫头，我怕应对不来。”
“刺——”
伴随着云叔尾音的是小刀刺入皮肉之中的细微声向，云叔的眼睛陡然睁大，他顿时在原地站不住了，想要上前，却被何常一把按住。
“这时候切不可上前打扰，恐会坏事。”
云叔猛地扭头看向何常，却撞上了他坚毅的目光。
伸出的腿就这么迈了回来，云叔闭上眼，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被拆开的麻布下，是数不清的伤口，新伤叠着旧伤，细细密密的伤疤在健硕的身体上纵向交错，也许是因为这些日子着急奔波的缘故，发炎生疮的伤口数量比自己方才估量的还要多……
银白色的小刀在伤口间穿梭，宛若翻飞的白色蝴蝶，灵巧的很。
脓疮和腐肉被一一剔除，施霁雯从一旁放着的器具中选出一个针状的器具，穿上银丝。
她的手指纤长白嫩，落针却稳健有力，从容不迫的模样稳重极了。
最后一缕银丝没入肌肉之中，施霁雯沉着地贴上早已准备好的膏药，然后收拾一旁的器具。
“世子这是好了？”云叔忍不住上前询问。
“银丝几日后会自行脱落，日后我与先生会每日来为世子换药，有纸笔吗？”施霁雯抬起头来，话语虽是对着云叔说的，但一双杏眼却看向一旁的何常，“先生写方子？”
“有。”云叔深深地看了一眼施霁雯，忙唤了一名丫头进来，让她前去取纸笔。
“这话虽是问我的，但我看你心中已有方子了吧？”何常站在原地，朝着施霁雯轻抬了下巴，“那便你来写吧，日后这病者便是你的病者了。”
“先生要离开瓖都了吗？”施霁雯是个聪明的人，何常之言虽未挑明，但她已然猜到了背后的意思。
“我留瓖都多有不便，此次带着你回来帮忙不过是因为早年多受国公爷的恩情照拂……”何常上前两步，“小雯，如今你跟着我已有十年之久，当初将你从施家带走时，我是答应了施家待你年岁大些后会将你送回……”
“霁雯明白。”施霁雯点了点头，“多谢先生。”
“你母亲的恩情，我算是还清了。”何常半抬起头来，闭眼许久。
他依旧记得，那是个雨天，那天瓖都的雨下的很大很大，他收了伞，跟随着施府下人的指引前去吊唁。
那日偌大的施府缟素一片，来吊唁的人将整个施府占的满满当当。
她穿着一身素白褂子，越过人群，朝着自己跑来。
“我记得你！”年幼的施霁雯抬起头来，一双杏眼哭的通红，比兔子的眼睛好像还要红上那么些许，“你是医家，能不能救救我的娘亲？”
她明明连身高都不足自己的腰间，却为了母亲，一双手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袖子……
“我是医家，却不是神仙……”他记得自己只能狠心将她的手拉下。
她后退了两步，茫然地睁大眼，自己清楚地看见一滴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滚落。
“是我失礼了，望先生海涵。”她闭上眼，抬起袖子，将眼中的泪水擦净。
鬼使神差的，他记得自己不知怎的就蹲下了身，问她:“你想跟我走吗？学习岐黄之术。”
……
丫鬟抱着纸笔匆匆从门外赶来，云叔微一颔首，丫鬟便训练有素地将纸笔在一旁的桌上铺好，便开始研起墨来。
施霁雯走上前，提起笔来，沾了些丫鬟研好墨水，正欲下笔，却还是想到了什么，笔尖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那先生，还会回来吗？”
笑意不知怎的，就这么盈满了何常的眼底:“会再见的，但应该不会是在瓖都。”
……
暮色渐褪，秋夜的凉风裹挟着寒意掠过，施霁雯下意识将两只被冻得冰凉的手揣进袖中。
她抬起眸，看向面前的施府大门。
朱红的大门紧闭着，似乎比记忆中的更高大了些，两只石狮子站得笔直，暮色笼罩在它们身上，无端的更添了些压迫感。
她已经在施府的门外站了许久。
何常将她送至此处便马不停蹄地离开了瓖都。
上月府中来信，说祖母不慎染了风寒，不知如今可好些了吗？
……
这么些年未见知航，他会不会认不得自己这个阿姐？
……
母亲离世之后，父亲续弦，不知如今的这位主母品性如何？该如何与之相处？
施霁雯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修长的手指轻拢住门钹，缓缓地扣动三声。
“你好，请问这里是施府吗？”
困意在霎那间烟消云散，慌乱间，刘三抵着施府大门的脑袋就这么栽了上去，“咚”的一声，将门外的施霁雯也吓了一大跳。
刘三“嗷”的叫唤了一声，捂着自己磕出的大包，狠狠地啐了一口，抖着袖子将门开出一小缝来。
哪个不长眼的这时候敲门？
刘三缓缓地抬起头来，瞥见一片雪白的裙角。
娘嘞，看到鬼来敲门了。
刘三的心狠狠一跳，然后打量起眼前的女孩。
女孩看着约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相貌清丽动人，一身素净雪白的衣裳像极了画本子里那吸引赶考书生的女鬼。
“你是谁家的？”纵使有再多的怨气，在见到美人的那一刻，刘三也消了大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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