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晏郑重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个问题,谁去击鼓?”于文海抛下这个问题,目光在江家俩兄弟间穿梭。
“恩师遇袭,是我这个学生考虑不周,我对老师有愧,登闻鼓,自然由我来击!”
闻言,江临渊猛地抬头,目光死死钉在江清晏身上,满是哀求:“哥!不可!十天后你还要参加殿试!钱先生的在天之灵也不想看你用前途和性命去搏!”
江临渊疯狂地摇头,恳求着:“我去!我去敲!我皮糙肉厚,挨几下板子无碍的!”
江清晏目光扫过弟弟焦急的脸,又落在于文海为难的脸上,最后穿过他们,落在墙角那个沉默的身影上。
李兰曦微微颔首,眼神里仿佛在说透露的默许仿佛在说:“无论怎样,我都会支持你。”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容置疑地拂过江临渊的手:“临渊,听我说。”
“钱伯待我如子,传道授业解惑,恩同再造。他被奸人构陷,惨死号舍,此仇不报,此冤不雪,我江清晏,枉为人徒!”
“若老师含冤九泉,我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有何资格去考那殿试?”
“若连恩师的血海深仇都不敢直面,只求自保前程,此般忘恩负义,与董贺有何区别?
“若能敲响那登闻鼓,为恩师昭雪,为天下寒士讨个公道,纵使粉身碎骨,我江清晏,死而无憾!”
字字铿锵,句句如雷。
屋里一片死寂。
江临渊眼中的泪水终于滚落。
兄长眼中的光芒是那样耀眼,那不是对功名利禄的渴望,而是殉道者对道义的执着。
“哥……”江临渊哽咽着,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也不该阻止了……
他用力抹了把眼泪,眼神变得坚定:“我支持你!鼓,你来击!我会在背后保护你!兄长要是受不住,廷杖,我替你挨!”
江清晏看着弟弟,眼中终于露出欣慰,他拍了拍江临渊的肩膀,无声的动作已胜过千言万语。
直到四更天的梆子声响起,于文海押着董贺离开,江临渊主动帮助他押送董贺。
屋子里只剩下江清晏一人,和……一只鬼?
江清晏站在推开的窗棂前,盯着窗外浓浓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后,杂乱的屋子开始复原,地上的药汁和污秽消失得无影无踪;椅子“吱吖”地移到原位;麻绳卷成一团,把自己挂到墙上。
恶臭被清冷的牡丹香取代,江清晏转身,李兰曦就站在他的面前。
“今日,多谢,替我传递消息,又隔绝此屋,不使声闻于邻。”
李兰曦的魂体淡得可以勉强透过她看见身后之物。
“客气了。”李兰曦摇摇头,“不让清流蒙冤,终了身后魂夙愿,我一样,在所不辞。”
江清晏打量了一番:“你每次使用魂力,魂体都会变淡吗?”
“是啊。”
李兰曦回答道,“供奉香火可以让我恢复。你要是实在感谢,替我上几柱香吧。”
江清晏不语,默默地拿起母亲买的、在每个人屋子里都放有的香,又朝火折子上吹了口气,火焰登时燃起,引带出烟雾。
今日,真的该好好谢谢她。
江清晏闭上了眼,再次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决绝。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次日,正午时分,江清晏步履匆匆,穿行在北京城的街道上。他目标明确,直奔正阳门最负盛名的酒楼——揽月楼。
揽月楼里,丝竹管弦之声悠扬,笑语喧哗不绝,奢靡和豪华并存,仿佛人间仙境。
雅室里,许凌一身锦袍,端坐在软塌上,把玩着紫竹绢面扇。龟公叩响雅室的门:“二公子,江会元来了。”
许凌闻声抬眼,脸上顿时扬起笑意:“哟,可算把你盼来了!”
他作势要起身相迎,动作却不紧不慢,只是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指了指对面空着的紫檀木圈椅,“快坐快坐!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找上我了。”
语气轻松,带着促狭。
江清晏脚步沉稳地走进雅室,雅室里烧足了炭火,他不紧不慢地脱下外袍。
他神情寡淡,依言坐下,目光平静地落在许凌脸上,开门见山,毫无寒暄:“许公子,我此来,有事相求。”
许凌挑了挑眉,手中折扇“啪”地一声收拢,脸上的戏谑淡去几分:“哦?”
他将扇骨在掌心敲了敲,了然地点点头,“我就说嘛,你这性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只要在力所能及之内,我说了,有帮得上的,不必客气。”
“是关乎人命的大案,”江清晏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涉及我恩师钱康德之死,以及此番贡院案的内情。”
雅室内的空气似乎瞬间凝滞了一瞬。
许凌脸上的轻松笑意敛得干干净净。
他没有再开玩笑,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看着江清晏:“贡院案?是会试上被毒死的举子?不是意外?”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沉稳的探究:“细说。你知道什么?”
“老师不是自杀,是真的谋杀。幕后主使董贺已招供,实为工部闵尚书嫡子闵致允指使,礼部尚书陈广寅是帮凶。是为了,舞弊。”
许凌闻言,心里大半已了然。
“闵致允?倒是像他干得出来的事。”
许凌陈述着,手指在光滑的扇骨上来回摩挲,半晌,他缓缓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所以,你来找我,是要借家父之力彻查此事?”
“是。”
江清晏直视着许凌的眼睛,眸子里是破釜沉舟的决心:“翻案,为无辜者正名,将罪犯绳之于法。”
“陈家和闵家一手遮天,我身份低贱、无权无势,即使有于大人相助,仍是蜉蝣撼大树。”
“令尊执掌户部,以清正刚直闻名朝野;座师身为内阁辅臣,主理天下文教,科举舞弊案正涉其职。唯有许、孟二位大人联手,才可能震慑宵小,推动彻查。”
许凌盯着江清晏看了片刻,忽然轻轻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戏谑,却带着一种奇特的了然:“我凭什么信你的一面之词?子、芜。”
“信不信由你,只是,我不该让老师含冤九泉。”
江清晏脸上没有半分动摇,甚至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
他挺直的脊背如同青松:“为公义,为清名,为所有不甘被权贵践踏于足下的寒门学子,也为我江清晏立于天地间不可辱没的风骨。粉身碎骨,虽死无憾。”
许凌定定地看着他,空气仿佛凝固了。然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他只说了这一个字。
随即,他重新拿起折扇,“刷啦”一声展开,在身前轻轻摇动:“我信。”
然后,许凌手腕轻转,又将折扇“啪”地一声在掌心合拢:
“这沧海横流,我且带你,闯一闯。”
江清晏折磨董贺的办法参考了著名的死囚滴血实验,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了解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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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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