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口,苏锦面上更红,规规矩矩放在膝上的手指也烫了起来,一打眼就能瞧见其中的青筋凸起。
有长辈在场,苏锦不似与沈原单独相处那样拘束,脸色虽染了一抹芙蓉胭脂色,说话到底还是流畅的,“恩师又取笑学生了,宋公子只是好心前来送伞,并无其他。”
沈原手里的小锤子一顿,复而又砸得飞快。
面前青釉瓷碗里不一会就摆好了成堆的核桃仁。
说起来,沈原自小便不爱吃核桃,往年都是温容亲自剥好了仁沾了蜜又好好哄着,他才勉勉强强吃了一口。
今去了外院一趟,回来就叫淮安到库房拿了去年秋冬存放的核桃,拿着小锤子在厅里摆放的软榻上寻了个座,在矮桌上砸得咚咚作响。
倒是往年难见的景。
沈梦去换常服时,温容还悄悄问过淮安,知他没有与苏锦闹性子,这才将将才松了口气。
总归不是拿核桃泄愤就好。
沈梦看中苏锦,若刚刚两人有了争吵,她再说上几句原儿的不是,只怕沈原这一月都要被好好管束,拘在府里抄书渡日。
眼下,沈梦又循例问起苏锦这两日的课业,沈原手下的劲比起之前便小了许多,他眼睛虽不往这边瞧着,身子却早就失了板正,微微倾斜,偷听的正大光明。
“你呀!”倚在软榻上的温容点了点他的额间,“叮叮咚咚剥了这么多核桃仁,一会你娘问起来,可得仔细想好了怎么说。”
沈梦早年曾做过北凉县令,此地距京都甚远,是大晋最西北之地,那里常年黄沙蔽日,黑风滚滚。
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回雨,土地缺水,百姓更是缺水、缺粮。
就算陛下有心命人运粮凿井,可那里四处都是绵延不断的荒山,石块与泥土的堆凑,时不时便会从高处跌落。
出入都担着极大的风险。
就是凿井,也是困难重重。
那三年任期里。
沈梦指挥着大伙在不同地,挖过百十来处,每一处都挖了有十多米,可拢共也才得一点浑水,放在缸里沉淀三天三夜,也瞧不出清透的样。
有人生下来便家境优渥,也有人生下来不知水甘甜。
自那,沈府里便不许浪费一米一栗。
温容才说罢,沈梦便含笑地望了过来,“你们父子说什么悄悄话呢?”
她与温容青梅竹马,情意深厚。这些年温容年岁渐大又管着一府之事,甚少再如过去那般活泼,总是一副稳重大方的模样。
刚刚与沈原说话时反倒在不经意间露出几分未出阁的灵动。
沈梦本认真交代着苏锦课业之事,这一瞬却也忍不住分了神,心口脉脉生波。
沈原早就见怪不怪,倒是苏锦听着颇为新鲜。她不敢抬头,一双眼盯着自己的鞋面,板板正正坐在椅上。
沈梦眼神温柔,又不避着两个小辈,温容恼她,轻咳了几声,不自然嗔她,“妻主!”
郎君生恼,便是俊俏,沈梦也不敢再看,免得叫他更恼上加怒。
目色落在青釉碗里堆成的小山尖,沈梦微微皱眉,“原儿,你怎得剥了这么多核桃仁?”
“娘,我听闻这核桃仁与读书人是极好的,这才亲自剥了准备送去厨房做粥。”
沈原犹记得早前在戏园子听周围的人好似说起过这个。
说是这核桃仁,尤其适合读书的女子。
他今日在外院跌了面,苏锦是娘的得意门生,动又动不得,自然只能拿核桃撒气。
谁叫苏锦的脑筋就跟着核桃一样,又硬又呆。
他顺手将青釉碗递给身侧的淮南,一转眼就瞧见自家爹爹面上红了又红,就连娘也罕见地没有再说。
甚至是苏锦......
沈原暗暗哼了一声,苏锦不算,每回见她就没有不脸红的时候。
厅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他疑惑地看了眼淮安,见他也是一头雾水,更是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他说错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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