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章

翌日,嘉月还在侍奉穆皇后梳头,内侍来宣圣旨,晋封她为从七品选侍,入住永熹宫东侧殿。

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连嘉月都有些愕然,再偷觑着穆皇后的脸,只见她双目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奴婢能有今日造化,”她跪在她脚边道,“全是倚仗着娘娘的默许,奴婢永远不会忘了娘娘的大恩大德,日后,娘娘有用得上奴婢的地方,尽管吩咐,奴婢必定以娘娘马首是瞻。”

嘉月毕竟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如今皇上虽封了她为选侍,未必对她有多么上心,她位分极低,又没得到宠幸,谁都可以来踩上一脚,因此,眼下还未到可以和皇后撕破脸皮的时候。

穆皇后见她低眉顺眼的,倒是乖顺得很,只是心头隐隐有些不安,昨晚她引了燕无畏进入梢间,孤男寡女的两人在里面共处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她满腹疑虑,到底她是使了什么诡计,怎么就这般轻易地成了事?

她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热道:“起来吧,现在你充入后宫,也不必自称奴婢了。”

“是。”嘉月说着便站起身来。

穆皇后突然想起一桩事,于是便道:“永熹宫的主位是姚妃,上月皇上考皇子功课,说她所出的二皇子天资聪颖,你帮我留意下,二皇子的品行可还端正?”

嘉月立即会悟过来,这是穆皇后交给她的重任。燕无畏不止一次斥责过嫡长子愚钝,又在上月当众表扬了二皇子的字写得比皇长子好,这不仅下了穆皇后的脸面,更是给她带来实实在在的威胁。

当今皇上仅有两子一女,穆皇后绝不允许谁能动摇住她的正宫之位,所以二皇子的风头绝不可越过次序去。

嘉月温顺道,“娘娘尽管吩咐,臣妾定会替娘娘分忧。”

穆皇后眯了眯眼,薄唇轻勾道,“想个法子,引诱二皇子犯错,也好挫挫那对母子的锐气。”

“臣妾省得了。”

穆皇后又惺惺作态地留下她耳提面命一番,嘉月则一一应了下来。

皇后思忖片刻,调了两名宫女给她,嘉月却是婉拒了,“臣妾不敢使唤娘娘的人,不过,臣妾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娘娘应允。”

“何事?”

“臣妾想要尚工局的仲夏服侍便好。”

“仲夏?”穆皇后拧起了眉。

嘉月又接着道,“自臣妾晓事时,仲夏便跟在臣妾身侧了,后来……走的走,散的散,臣妾如今也别无所求,只想着把她接来身边,臣妾用得也趁手些。”

一个宫婢而已,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穆皇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嘉月感激地谢了恩,辞别了出来。

回到直房拾掇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其它的也都没什么要紧之物,横竖那些宫女的宫服也用不上了,便把崭新的送给了同寝室的小宫女,另外的那些便收在箱笼里,留在了珮禹宫。

到了永熹宫,她先是拜见了姚妃,各自虚以委蛇着,姚妃也赏了好些东西。

等她回到东侧殿时,仲夏也回来了,一见到她,仲夏便模糊了泪眼,对她重重地叩了首,“没想到公主还记着奴婢,奴婢多谢公主的大恩大德,今后,公主尽管使唤奴婢,就是要奴婢的命,奴婢也绝无怨言。”

嘉月朝她伸出了手,“起来吧,我知道你受苦了,今日是我无能,来日,我还要把春桃、忍冬,一个个接回来,赴汤蹈火的话也不必说了,只是你看……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个七品选侍,只要你能忍得了苦便好。”

嘉月向来对下人也大方,仲夏她们几个跟着她也奢侈惯了,一朝亡国,各自被分配到了不同的角落,干着最脏最累的活不说,吃的穿的都一落千丈。

仲夏把手放上她的掌心,一股久别重逢的喜悦登时充斥上了胸腔,她起身剖白道:“公主这是哪儿的话,只要能跟着公主,奴婢又怎能算得上吃苦!”

“好,不过……”嘉月笑了笑,“我早就不是公主了,你也不许这么称呼我,以免落人口舌。”

仲夏只好改口叫了声主子。

她嗯了一声,眼底也荡漾着笑意。

这是亡国之后,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她在宫中需要有自己的心腹,而这些旧人便是她日后的耳目。

现在的她无权无势,她将她们拉出泥淖里,将来她们也只会倾自己所能来助她。

下了几场雨,终于有了几分凉意。

十月,万木开始逐渐萧条了起来,万寿节也便到了,这日白天各地封疆大吏以及群臣需向皇帝献礼祝寿,皇帝也会在熙华宫宴请群臣,一直到了宫门下钥时分,才渐次散去。

晚上则是家宴,穆皇后率着众妃嫔给皇上献礼。

如此难得的机会,众妃嫔当然要使尽浑身解数,别出心裁,只求皇上高看一眼,若是谁的贺礼最得圣心,当晚被皇上翻了牌子,那可是最为风光的时刻,这事得在几天后的晨昏定省的时刻,被眼红的众妃嫔翻出来调侃的。

燕无畏自从晋了嘉月的位分后,反倒像把她抛到脑后一般,彻底晾着她,因而时至今日,依旧尚未侍寝。

每当晨昏定省的时候,她总能听到各种针她的怪腔怪调,坐于上首的穆皇后,每每佯装听不懂那些弦外之音,放任那些妃嫔对她的讥讽,有时话说得太过了,才假装好人,从中调和一番。

自从她成了选侍以来,今日算是遇上大场面了,她很清楚多少只眼睛盯着她,她不能出风头,也不能怠慢。

于是她让仲夏帮她换上了芝兰水仙散叶缂丝诃子裙,外罩了樱草撒花大袖衫,又挽着浅云披帛。

春桃则将她的乌发绾成同心髻,上面两三支鎏金短笄而已。

最后忍冬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剪刀,和一支刚剪下来的山茶花,花瓣是粉白相间的,花蕊是嫩黄的,花瓣在风中轻颤着娇丽动人。

她边走边道,“我见外头的山茶花开得正好,便剪了一支下来,主子簪在发髻上吧,大场合咱可不能落了下乘。”

嘉月目光在花上停留了一瞬,点头道好。

于是春桃便将花插在鬓边。

一切准备就绪,她随着姚妃一起到了乾礼宫,跟着众嫔妃向宝座上的燕无畏稽首。

她位分低,便站在最后面,且比起其他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她着实低调的很,一时,大家也便把她忽略了过去。

家宴不似国宴一般正经,酒过三巡,气氛也开始轻快了起来,妃嫔各自献了礼,好不热闹。

终于轮到了她。

大家见她从方才起便一直两手空空,纷纷向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连上首的燕无畏,眸光也不自觉被牵引了过来。

嘉月不疾不徐地从桌案后出来,朝燕无畏盈盈一拜道:“臣妾祝皇上福寿延绵,洪福齐天。”

“就这样?”一众妃嫔连连嗤之以鼻,小声地交头议论起来。

“月妹妹可是藏了什么好东西?”

“是啊,拿出来叫我们好瞧!”

大家噗呲一声,笑了开来,嘉月佯装出羞怯的模样,头都快埋到地上去了。

燕无畏也不禁拧起了眉,“颐选侍……”

“臣妾给皇上绣了一副双面绣,”她这才淡然地将众人扫视了一遍,这才接着道,“臣妾无能,点灯熬了几个晚上,还没绣好。”

“还没绣好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看来嘉月妹妹也有黔驴技穷的时候……”

妃嫔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看着嘉月脸上一阵臊红,燕无畏才开口替她解围:“蔺选侍心意到了便是,不必绣了,熬坏了眼可就成了朕的不是了。”

“臣妾多谢皇上体恤。”嘉月欠身道谢,又如同一支婀娜的杨柳,挽了挽从肩上掉下来的披帛,飘飘然回到了座位上。

什么双面绣,她压根连一针都没动过!

她牵袖拿起白玉杯,独自小酌。

乐声渐响,原来是一个才人弹起琵琶来,只看她盛装打扮,一双玉手轻挑慢捻抹复挑,真正的大珠小珠落玉盘,很快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就连宝座之上的燕无畏也道了一声,“好!”

这一开口,引起多少妃嫔嫉妒。

可没人发现,他的目光并非直直地看着那名才人,而是穿过那才人身后,那个只顾着享用着珍馐美馔的她。

出身皇室的她,就连吃东西的动作也是十分优雅,那十指尖尖的手忽而提箸夹了一小口菜肴,掩袖慢嚼着,忽而又拈杯自乐着,不一会儿,脸色竟浮起了一抹红润的艳色。

嘉月当然也感受得到他的目光,却恍若未闻,手中的筷子却落得更加勤快了,而当晚果然不出她所料,燕无畏翻了她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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