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俏被关在房间里,专派了家仆守护,家仆得了小王爷的命令,就算她喊破了嗓子都不会进去,只留了一个小窗送饭,胡小俏也算是个伶俐多事的人,没天没日地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憋得快疯了。见了他们进去,恨不得扑上来咬她几口,可惜双手被捆在身前,不得施展,只有用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骂道:“你这个蠢货,居然还活着!还在异想天开要偷吴大人的法器吗?”
康安安从怀里摸出扳指给她看,胡小俏呆住,隔了一会,才颤声道:“你真的偷出来了?你这疯子!吴镜大人居然没有杀了你!”
“快了。”康安安淡淡说,“说不定他已在杀我的路上,那五个孩子里我度化出四个,胜月是罗刹娑,你没说错,日后如果我被吴镜大人杀了,你记得解决她。”
胡小俏愣愣地看着她,听天书似的,好不容易听明白了,说:“你这算是在交代后事咯?”
“再给我几天,如果我能收了胜月,我自会放你出来,如果在这之前我出了事,这里的人也会立刻把你放出去。”康安安轻轻道,“所以你再耐心等几天。”
“放屁。”胡小俏怒道,还是有些想不通,忍不住问,“你真的度化了四个罗刹娑?”
“那些不是罗刹娑,虽然被镇住了,超过了正常的时间,但还未达到罗刹娑的程度。”康安安叹口气,“记得以后不要再这么武断,要先试着度化才行。”
“你凭什么来教训我?”胡小俏生气,“不就是度化了几个戾魅而已,你才来人间多久,知道面对的是群什么样的口是心非的东西吗?有些人根本不值得救,你就是上当没上够,所以才会觉得自己很高尚伟大!”
康安安苦笑:“我确实会被骗,不过也能救人,两相比较起来,总算还算值得。”
“你的脾气根本不适合当度朔使,太心软太多事。”胡小俏摇头,“将来不是死在罗刹娑的手里,就是因为违规太多,落在总管大人的法网里。”
“或许是吧。你不早就盼着我倒霉了吗?”康安安笑,她拿着扳指在手上转,胡小俏的眼睛便跟着一起转,终于忍不住了,说,“能不能给我看看?”
“你知道这东西怎么用吗?”康安安便托着扳指在她眼前,胡小俏目不转睛地盯着,咽了口口水,说,“我不知道,吴镜大人不肯在人前用的,可是你知道。”她猛然抬头看着康安安,眼里发着光,“你一定知道,你都把那五个罗刹娑运出来了。”
“是。我知道。”
“告诉我。”胡小俏低声叫起来。
“为什么呢?”康安安笑,“这里面又没关着你的精魄,你知道也没用处。”
“这个和你无关!我们做个交易吧。”胡小俏贪婪地看着扳指,“你……你要是告诉我,我就不去向吴镜大人告发你私自囚禁我的事。”
“我不稀罕。偷扳指的罪名比囚禁你更大,我也不在乎多一项惩罚。”
“那……你想不想知道吴镜大人曾经对你做了什么?”胡小俏神秘地笑,“我知道,我可以拿这个和你交换吗?”
“安姑娘,她想和你做交易呢!”谢子璎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此刻激动起来,“或许她还知道你以前的名字……”
康安安立刻伸手制止他说下去,却问胡小俏:“你怎么会知道吴镜大人的事?”
“哈哈哈,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只把眼睛盯着眼前方寸间吗?我可是目达耳通,事事留着个心眼,虽然不清楚你以前的名字,但知道吴镜大人对你做的另一件事,不过我现在可不准备告诉你,只要你告诉我这个扳指的用法,我就都说出来。”
“看起来这个扳指对你来说很重要,光用这个条件交换,似乎又太便宜了。”康安安故意犹豫。
“你懂什么,它现在对我来说并无什么用处,这是总管大人从归墟带来的私属法器,如果有一天……”她突然警觉地闭了嘴。
“你也想做总管?”康安安却从中听出了浓烈的野心,吃惊,“我还以为你只是想留在人间。”
“所以说你就是个鼠目寸光的蠢货。”胡小俏无所谓地耸耸肩,“人往高处去,水往低处流,时机未到之前,我的目标当然只是留在人间继续做度朔使,但如果有了合适的机会,我自然想成为吴镜大人后的下一任度朔使总管,况且归墟已经传出过消息,府君想要调任吴镜大人回去,只是他不肯而已。”她目光灼灼地,“你反正是犯了重罪,肯定留不下来,我却是甲等业绩的度朔使,只要耐心等待,我肯定有机会能接替他的位置。”
一番话说得康安安倒有些肃然起敬,想不到她倒是个有长远打算的,相比之下,自己只专注于业务本身,毫不考虑将来的发展前途,更犯下忤逆重罪,毫无目标,确实要被她看不起了。
“可惜我并不想知道什么秘密。”康安安打定主意道,“所以这桩交易没戏。”
“啊?你竟然不关心自已的事?”话不止从一个人嘴里冲出来,不光胡小俏,谢子璎也是吃了一惊,四只眼睁得大大的,瞪着她。
“你还是在装腔作势的讨价还价吧?可惜打错了算盘,真的只能这个价了,目前就值这个消息。”胡小俏不屑道,“实话说我有个习惯,无论什么秘密都要打听清楚了,留在身上以防哪一天可以备用,所以这扳指对我来说不是必须有,而是好奇心,你莫非想要对着一个好奇心漫天开价吗?”
“你急什么。”康安安微微一笑,“我只是说这桩交易不行,我们可以换个交易的方式,你替我打听一件事,办到了,我就把这扳指的用法告诉你。”
“什么事?”胡小俏奇怪,这女人真疯了,不关心自己的事,倒有心情去打听别人的事。
“小王爷身体里多余精魄的名字。”康安安慢慢道,“你不是说无论人间和归墟你都搞得定吗,那就替我查查清楚。不过,你也要抓紧时间哦,若是吴镜大人在你之前找到我了,这桩交易也就彻底完了。”
放走了胡小俏,谢子璎很是不安,问康安安:“她会不会骗了咱们,也许她根本不想知道扳指的用法,而是逃出去找那个吴大人告状了?”
康安安摇头:“应该不会,在偷扳指这种重罪面前,囚禁她只是小事一桩,她犯不着对着一个将死之人多踩一脚,我看她是真的想知道扳指的用处,她是个心机极深沉的,又有耐心肯静候时机,保不准哪天扳指真的会落到她手里,吴镜大人的位置也被她顶替了去。”
谢子璎还是有些不甘心,嘟囔道:“我总觉得放了她太可惜,再说,也不知查不查得到,岂不是放虎归山?”
“我的名字真的不重要。”康安安笑,“再说就算知道了,不过几天功夫,吴镜大人找到我又会收了回去,这才叫空欢喜一场呢,所以这个机会我还是留给小王爷吧,胡小俏确实有几分本事,若是她恰巧在吴镜大人之前打听到了消息,也算是救了小王爷,日后我回到归墟,无论如何,心也安定了。”
说着说着身后没了声音,人也没有跟上来,她回头一看,却见他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竟然哭了起来。
“安姑娘,我不想你走哇。”他边哭边说,“我是第一个知道你不是人的人,也是第一个跟着你的人,你别这样抛下我啊。”
什么话!康安安好气又好笑,说:“喂,一个大男人站在路上哭鼻子,你不觉得恶心吗?你是读书人,难道天下无不散宴席的话都不懂?”
“我才不管呢,自从认识你以后,我才知道世上有那么多有趣的事,虽然看到的东西都很危险,可是我还想和你学本事呢,你别就这么走了啊!我以后还能跟着谁去见识罗刹娑狐仙啊!”谢子璎越说越难过,越说越绝望,一时悲从中来,放声痛哭起来。
他平时都是一张笑脸,人前人后最懂得打趣逗乐,也最会凑场子装门面,难得真情流露,哭得像个被欺负的孩子般,还不时用袖子擦鼻涕。
康安安一时束手无措,只好上去拉着他手摇了摇,劝:“别哭啦,何必如此难过?你是不知道我来的那个地方,生死真是极其简单的一件事,毫无可惧之处,所以我对聚散并不像你们这么在乎,再说总有一天,你也会来归墟,说不定那时我还能记得你。”
谢子璎一听,哭得更凶了,“我才不要死!我也不要你死!”
两个人拉拉扯扯,旁边有奴婢经过也不敢劝,远远地看着,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哭什么哭?这么惨的样子,是有谁死了吗?”有人大步过来,却是刚进府的贺郎,他左右看了一遍,说,“小王爷呢?难道是他死了?”
康安安叹:“别胡说八道,小谢哭了。”
“哟。”贺郎笑起来,“他终于哭了?”过来仔细看了一回,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瞧你哭得梨花带雨似的,告诉哥哥,是谁欺负你了?哥哥一定替你出气!”
谢子璎边哭边说:“你还笑?咱们这群人都要散伙啦,安姑娘已经在交代后事了,反正你不是人也不在乎。”
贺郎瞧了瞧康安安,“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康安安张了张嘴,谢子璎猛地挤进来,带着哭腔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道:“她这是不是不想活的意思?连离开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还说生死很简单,聚散都不在乎,你听听,这算什么话!”
贺郎马上说:“姐姐,不是我批评你,这就是你的不对啦,关于扳指的事咱们不还在想办法嘛?连我们族长都说,实在不行,可以去请他出山,他在吴镜面前好坏总有几分薄面,你看,这么多人在后头支持你,还说什么丧气话呢?”
康安安被他们两人盯住不放,渐渐招架不住,只好苦笑讨饶:“好的好的,我不过就是和她做了个交易,值得你们字斟句酌认真成这样,难道还要开堂公审不成?我以后注意些就是。”
正说着话,冷不防身后扑过来一个人,一手一个将她和贺郎拦腰抱住,小王爷把他们紧紧搂住,脸对脸左看看右看看,打量了半天,横眉立目地大喝一声:“谁都别想走!”边说边手上用力,两个人只觉得腰里紧得痛不可挡,简直快要吐出来,小王爷突然又松了手,却是把双手一推,两个人撒网似的都滚了出去,却见他仰天狂笑起来,指着他们对着周围的奴婢大声道:“这几个人,一个都不许出去,都给我看紧了,跑掉一个就砍了你们的脑袋!”
说完,头也不回,醉汉似的跌跌撞撞自己往房间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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