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安安看着他,脸上带着微笑,却是无情无欲,无可触动,只是觉得有些怜惜,眼看着他越来越近,听着他含糊地轻叫她的名字,感觉着他轻舔着她的嘴唇,像吸吮着世上最美味最娇嫩的樱桃,温柔而小心。
原来这就是人世间的男女之情,康安安甚至都没有闭上眼。在内心深处,她只是有点迷惑不解,男人与女人的感情牵绊,真的只是因为这种小事就能得到满足了吗?
小王爷并不敢亲吻她太久,不过一会儿,就仰头离开,他的唇上残留一抹水色,眼神迷离,浑身微微发着抖,深吸了口气,忍不住泪盈于睫:“安姑娘,你真是对我太好了。”
“谢谢你,我对你好,是因为你一直以来,你对我更好。”这是康安安最后一句对着小王爷身体里的郭珺臣所说的话。
当她小心翼翼地将郭珺臣的精魄收入扳指中时,小王爷已经横倒在床上,却是张着眼睛,她伸手在他眼前探了探,发现他并没什么反应,于是想了想,又出了房门把贺郎叫到一旁。
“他的精魄被身上的墨玉牌镇住了,等会我走了,你把墨玉牌取下,要么碾碎,要么焚毁都可以。”
“安姑娘,你为什么不亲自做呢?”贺郎嫌弃地道,“这可是道家镇魂法器,虽然是为他量身定制的,我若伸手碰触,也会有被刺伤的感觉。”
“还是交给你办吧,此人身份尊贵,能帮他解开镇魂之器,也算是件不大不小的功德,有助于增进你的修为,你若是实在怕疼,便找个人进来帮忙,不过要小心那个叫红袖的女人,她可能是郭府的眼线,我还要赶去救另一个人。”她指了指怀里的扳指,“如果他醒了之后,承你的救命之恩,请别忘记千万帮小谢一把,好让他继续在府中帮闲;如果他不肯承你这个情,你也可直接离开,毕竟他再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与我们都不熟。”
“我们都是他的恩人,他总不会恩将仇报的。”贺郎说。
“他会是什么样的脾性,我真的毫不知情,很有可能对他来说,我们也只是陌生人。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贺郎,谢谢你和族长一直以来对我们的帮助,希望我们以后还能见面。”说到这里,康安安颇有几分感慨,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最后几件事要拜托你,第一,朱骷髅茶坊院里几个女孩子的尸骨记得叫人挖出来,找个地方好好埋葬,以慰她们在天之灵;第二,你在州贺人头颇广,等会记得找个可靠的人,去衙门报个案,就说郭府强行囚禁路人关押在地牢里,还请了些来历不明的道士施巫蛊之术,到时候只要官府的人一去查看,自然会发现许多事情。”
小狐狸何等伶俐,顿时明白这已是个告别仪式,顿时“嘤咛”一声,哭唧唧起来:“安姐姐,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我还想跟着你一起出去历练呢。你放心,族长说过啦,如果吴镜敢为难你,他一定会替你出头。”
“谢谢你们族长的好意,还是请他别插手此事了,毕竟是我犯了错,违抗了总管大人的命令,自然要去接受惩罚,怎么可能为了我一个人,坏了整个归墟的规矩?你将来也是家族的继承者,掌控着全族的荣耀,肯定也不会希望看到有任意行事,抗命不遵的手下,只是你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我大概是看不到了。不过来了这些天,能认识你们,和你们做朋友,我已经足够幸运。”
康安安心酸,对于她来说,贺郎更像是个顽皮的小弟弟,十分淘气,聪明到极致,擅长察颜观色讨好周围的人,想必是狐仙们长久以来混迹在人间讨生活的本能,和谢子璎一样,都是值得怜惜和保护的孩子。
“安姐姐!”贺郎哭得梨花带雨般,身子转得像扭股儿糖,缠在她身上,口不择言道,“你一直对我那么好,在我眼里就像是亲人一样,我实在不舍得你离开呀!你为什么非要给这劳什子的小王爷换魂呢?咱们不如将错就错下去,反正现在的小王爷也挺有趣的,他又对你百依百顺的,以后你索性再嫁给他,咱们就能团团圆圆地永远在一起,这日子该有多美呀。”
康安安纵然满怀凄楚,还是被他气得笑出声来。
出了大门,她骑着马往枣家子巷赶,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掏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并且再也无法填补回去了,到了这个时候,体内少了魄的好处才算是真正体现出来,面对所发生的一切变故,只觉得无奈疲惫,却也不会太过伤心激动,如同刚才被小王爷拥吻的一刻,唯有木然,毫无情绪波动。
没有感情才不会伤害到自己,康安安想,人一生要面对许多磨难煎熬,其实逃不过大多数都是心劫吧。如果没有了七情六欲,自然也不必承受太多的痛苦经历。
这么想着,已进入闹市,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她牵着缰绳慢慢走,一人扑面而来,劈手把缰绳拉住,胡小俏依旧穿得粉粉嫩嫩,鬓边一支海棠花,颤巍巍地在风中摇曳,她的语气却一点都不娇嫩,冷冷道:“总算找你了,我还以为你要从此躲在赵府做缩头乌龟了呢。”
康安安从马背上微微俯身下去,对着她道:“正好,我也有话要对你说,咱们的交易结束了,那个答案我不用再知道。”
“哼。出尔反尔,幸亏我也没费力气去打听那人的名字。”胡小俏不在乎,“我只关心自己的业绩,你放走的罗刹娑已经被我找到啦。”
“哦?”康安安心一动,“她在哪里?”
“我先问你一句,还想不想完成任务了?”胡小俏眯起眼,叉手看着她,“闯出这么大的祸,吴镜大人已经在四处找你了,将来连我都要受到你的牵连,现在我们唯一的正确选择,就是在规定的期限之前把那个罗刹娑抓起来,带到吴镜大人面前去,到时候,你是死是活才不关我的事,我的甲等业绩却不能因此受到影响。”
“知道了。”康安安淡淡道,一拽手上的缰绳,驱马继续往前走。
“喂,你还要去哪里?我的话你听清楚没有?”胡小俏怒。
“听清楚了,不过我有件要紧的事急着办,事成之后,我再跟你去抓罗刹娑或是领罚。”康安安还未摆脱那种淡淡的忧伤感,对任何人和事都提不起精神,连听到吴镜的名字也毫无压力。
胡小俏生气道:“你这贱人真是疯了!我瞧你是连魂都快没了!气死老娘了,你既然要办事,就捎上我一起,老娘走得脚也疼了。”
边说边扯着马,用力往上爬。
康安安皱眉:“你不能在哪里等我吗?我不想带着你一起。”
“呸,我可不敢再让你溜了,今天非把这事解决了不可。”胡小俏哼哧哼哧地爬上马背,连风姿仪态都不顾了,从身后紧紧抱着康安安的腰,贴着她耳边道,“那个扳指的作用我也没福气知道啦,先留着小命要紧。”
“你要的不止是自己的小命吧。”康安安说,她眼睛平视着前方,眼里有一种莫名的伤感,同时她的手以一个奇怪的角度,自肋下转至身后,手里握着一把匕首,顶在胡小俏丰满的胸前。
胡小俏说:“啊哟,你想杀我灭口吗?”
康安安说:“别以为我没看到你手里的丝带,我猜你是想乘我不在意,勒住我脖子逼我就范吧。”
胡小俏手里果然捏着一根丝带,闻言张开手,丝带轻飘飘地滑落,她娇笑道:“你挺精明呀,这么一看,好像又不像是缺了魄的人了。”
“其实刚出门时我就发现你了,巴巴的跟了我一路,自然会脚疼。”康安安微笑着看着她,“我猜吴镜大人应该就在不远处,你找了这个地方拦住我,是想把我快点交给他吧?”
“你不笨呀。”胡小俏说,“不错,吴镜大人就在对面的茶楼上,此刻他已经看到我们了。我劝你乖乖听话,跟我去见他,别把他搞毛了,今天就手撕了你的精魄。”
“我有重要的事。”康安安再一次说,“等我办完这事,自己会去他那里领罚。”
“呸,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咱们最重要的事是完成业绩!”胡小俏一脸恨铁不成钢,扭了扭身体,“你把刀子收起来,都刺疼我啦,你真以为今天还能逃得掉?”
“她逃不掉的。”有人森然道,吴镜不知何时已站在马前,白衣飘飘,看起来像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公子哥,手里还摇着把纸扇子,不过满脸怒容,冷笑一声,“康安安,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伙同他人一起暗算我,盗我的法器!还不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再见到他,康安安倒没有想像中的惊慌失惜,像一场噩梦做得久了,只觉得累,甚至有点期待它早点到来,不必再一遍遍受到恐惧的折磨。
康安安看着吴镜,木然说:“我还有一件事…… ”
“闭嘴!”吴镜大喝一声,一想到自己竟然会中了这个小小的度朔使的阴谋,甚至暴露出许多真实的丑态,他气到极点,清秀的面孔也因此变得扭曲,“你这贱人,还敢在我面前多话?!”
本来,一个秀眉俊眼的男人当街拦马,马上又坐了两个女人,这样的情形谁见了都会觉得好奇,刚才已经有路人驻足观看,早等得蠢蠢欲动,见他当众开火,顿时精神一振,忽啦啦围上来一圈人。
围观者将三人的相貌、打扮、谈吐、举止迅速而全面地评定了一遍,一致觉得,吴镜俊美但是嚣张,一看就是欠揍的富家子弟,胡小俏又太老练太风骚,肉眼可见的水性杨花,只有康安安年轻貌美,而且看起来最柔弱最老实,所以最值得予以同情。
“青天白日的,这算演的哪一出好戏?”路人甲磕着瓜子开场道。
“没看出来吗?这男人和女人是一伙的,要拦住那个穿男装的小娘子,不许她走呗。”路人乙已经默默观看了很久,不吐不快。
“男人和老女人是一伙的吗?他们不许哪个小娘子走?”路人丙有点懵。
“你是瞎子吗?那个穿男装的也是女人,马也是她骑来的,老女人是后面来的,刚爬上马不久,我都看着呢。”路人丁不屑道。
“放屁!”胡小俏生平最忌讳的事就是有人说她老,“老女人”三个字简直痛彻心肺,偏偏康安安还是别人口中娇滴滴的“小娘子”,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立时三刻抓狂起来,朝着人群破口大骂:“哪来的王八羔子放狗屁,我们自已的家事,用得着你们咸吃萝卜淡操心?!”
“哦哟哟,这老女人好凶,看起来小娘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肯定要吃亏了。”众人愈加兴致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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