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给我个孩子

万山雪赶来原就是想要追问一句弟弟近况的,不料竟听到这些话,登时如坠冰窟,半晌动弹不得。

红璎情知俩婆子虽然议论主子可恨,可是所言句句属实,且并不过分,自然发作不得,又恐别人瞧见这情形到尤氏面前弄嘴,便推了推万山雪轻声道:“奶奶别听这些混账话,咱们回去吧。”

万山雪明白她的用意,走过月亮门忽然顿住,轻轻笑了一声:“好大一盘棋,可恨我如今才知晓。”

那一年她三岁,弟弟万山毓才一岁半,母亲兰蘅重病不治,撒手西去。两个月后,父亲万有善便娶了兰蘅的庶妹兰芬进门,次年诞下一对龙凤胎,儿子万山锦,女儿万山绣。

那时候她虽小,却也常被祖母抱在膝头怜惜,说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若兰芬没有子嗣还好,偏偏儿女双全,只怕往后俩孩子要受薄待了。旁人亦是明里暗里叹息。

没想到,兰芬竟是个痴心的,更加怜惜他们姐弟,真真是含在嘴里捧在手里,重话也从不曾说过一句,亲生的双生儿倒撇在一旁。

起先还有人说她装腔作势,可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兰芬始终对两个孩子呵护备至。

别说万有善和府里上上下下赞不绝口,连万老太太也叹服不已。大限将至时,将兰芬叫到跟前,直说娶她进门是万家之幸,知道她不会薄待俩孩子,手头积攒尽数给了兰芬。

唯有兰蘅的陪嫁丫鬟兼万山雪的乳母春草十分不乐意,每每苦口婆心地管教万山雪和弟弟万山毓。只是她与弟弟都听不进去,更喜欢温柔可亲、对他们百依百顺的继母,反而与乳母疏远了。

好在兰蘅临终前留有遗言,万山雪和万山毓须以母礼敬春草。往后万府有一口饭吃,就有春草一口。万有善与兰蘅夫妻缘分虽然短,却很敬重这个妻子,故而纵然春草多次因为俩孩子以下犯上,却还是得到了包容。

后来,万山雪执意嫁给崔明之,兰芬满口答应,说姻缘之事,最要紧的就是心悦,喜欢比什么都要紧。而春草坚决不许。

春草说,她不了解崔氏母子,可她知道寡母拉扯独子的艰难,生活会逼着这样的女人刚硬严苛。虽然不敢说绝对,可是十之**,会对儿媳妇高标准严要求,却对儿子娇纵放任。

而儿子自然心疼母亲守寡的不易,转头要求妻子事事处处予以孝顺。自家姑娘娇生惯养,嫁过去定然要吃苦,故而坚决拦阻,不惜以绝食抗议。

奈何万山雪心意已定,而兰芬又予以支持,这桩亲事到底是成了。

春草大闹一场无果后,留下女儿红璎,又挑选了忠厚的橘霜给万山雪做陪嫁丫鬟,在她出嫁前一日,剃了满头青丝,到青檀寺出家为尼。

人心都是肉长的,万山雪虽然从小惧怕乳母,却也知道她对自己的好,婚后再三去青檀寺求乳母回心转意,都不得见,终于作罢。

她思绪烦乱,念及乳母更是心如刀绞,脚下踩到一块松动的砖石,猛一歪栽倒在了地上。

红璎连忙去搀扶她,她却摇摇头,将脸埋在红璎肩头,带着哭腔说道:“红璎,你也很想娘吧?我们一起去看阿母好不好,我好想她。”

崔明之回到卧房时,万山雪脚脖上敷了厚厚的红花油,正倚靠着枕头怔怔出神。

他皱了皱鼻子,蹙眉问道:“昨儿去母亲那儿哭诉近来常做噩梦,要我回房。今儿个是扭伤了脚,明儿又是什么把戏?你家祖上也不是搭台子唱大戏的,怎么一出连着一出不消停呢?”

万山雪早就听到橘霜和红璎嘁嘁嚓嚓地商量,要将她扭伤脚之事告诉崔明之,好让他这个做夫君的来关心关心妻子。她原本想出声阻拦的,奈何心境太糟,实在疲于开口,便没有作声。

不料崔明之竟以为她是故意伤了自己,来博取他的关注,她怒极反笑。

见她不作声,崔明之扭头就往外走。

“等一下。”

万山雪将要说的话在心里翻来覆去打了无数遍草稿,好容易鼓足了勇气,一对上那双冷冰冰的眸子,又觉得底下的字都有千斤重似的,压得舌尖翻不了过,怎么也说不出来。

崔明之微微眯了眼睛:“怎么?戏还没完?”

这一句就够了。

万山雪坐起身来,仰脸看着他,未语泪先流,哽咽道:“崔明之,看在咱们成亲三年的份上,请你明明白白告诉我,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好?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肯与我同房?”

崔明之方才不耐的神色淡去,走近前来微微俯身看着她,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还是那个眼神,似笑非笑,与大婚之夜一模一样。

万山雪忍不住浑身颤抖,两只手死死地攥在一起,将嘴唇都咬破了,滴出血来也没有察觉,逼着自己一字一句说道:“崔明之,咱们做个交易吧。你给我个孩子,我给你自由。”

“凭什么?”

冷冷的三个字,堵住了她准备好的所有倾诉。

沉默片刻后,她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小兽,不顾脚上的疼痛,下了地,直直地站在他面前,压在心底三年的不满与绝望终于彻底爆发。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的妻子,就凭你三书六礼娶我进门,你不该这样对我不管不问,连个陌生人也不如。这三年没有孩子,不是我的过错,压力却是我一个人承受的,一碗一碗的坐胎药,而你却可以置身事外,好像这件事与你毫无关系。我到底有多冤,崔明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越说声音越大,泪水在眼里打转,却倔强得不肯落下,呼吸急促而紊乱,声音嘶哑。

“你确定,是我要娶你进门的?”

崔明之呵呵一笑,带着无尽的嘲弄。

他施施然坐下来,翘起二郎腿,端起茶盏不疾不徐喝了一口,才缓缓说道,“万山雪,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哭着闹着要嫁给我的,甚至连乳母绝食都可以弃之不顾,可真是用情至深啊!你乳母气得落发为尼,至今还孤身在寺里呢,你就忘了当初要死要活非我不嫁的情形了?”

崔明之的薄唇一张一合,如同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一刀一刀专拣她心尖处捅。

万山雪紧紧攥着帐杆,整个人摇摇欲坠。

“是,就算当初是我情愿的,你就是被逼的么?一件接一件首饰礼物,一封一封的书信往我家里送,我才渐渐动了心的,便是娶亲,不也是你欢欢喜喜去迎我进门的么?”

崔明之神色凌厉,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自庙里相遇至今时今日,我崔明之从未给你写过一字一句。除了聘礼,也从未送过你任何礼物。”

“还有,我从来都没有欢欢喜喜迎你进门。我压根儿就看不上你。”

万山雪如遭雷击,愕然睁大了双眼:“你在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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