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潮湿的廊道中亮起一星火光。
图尔斯惊奇地望着萨利，说：“喂！你不要命啦？这里你也敢亮火？”
萨利满不在乎地撇撇嘴，有些嫌恶地看着廊道四周的苔藓，说：“都快走到头了，怕什么。图尔斯，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吃不饱吗？就是因为你胆子太小了。”
谨慎的图尔斯受够了萨利的傲慢与高高在上，把头扭过去不再说话。
如果不是萨利救他一命，他是不会冒着危险帮助萨利逃脱的。
纵使不满，图尔斯还是悄悄地把头拧回来一点。萨利完全不在乎身边这个低等魅魔的动作，只专心避开黏糊糊的苔藓。
图尔斯忍不住盯着萨利看——所有恶魔都不得不承认，萨利是最好看最漂亮的魅魔。在鲁陀塞，有不少魔族都和萨利表过白，可惜都被这位傲慢的美人无情地拒绝了。
萨利是最不缺食物的，他每次回到鲁陀塞的时候，饱食**的餍足都难以遮掩，有的时候还可以从他的身上嗅到某些占有欲极强的气息。
不过这些气息过几个月也就渐渐消散了，萨利又会高高兴兴地出门觅食。
而就在几天前，这位传说中的魅魔不知道犯了什么滔天大错，魔王大人把他关进了铁笼，要烧死他。
萨利被押进笼子的那天动静太大了，几乎所有人都来围观。他好像刚刚从床上被拉起来，穿着月白色的丝绸睡袍，领子被扯得松松垮垮。
他对魔王的手下粗鲁的行径很是不满，嚷着“不要扯到我的头发，我会自己走”，便昂首走进铁笼中。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正要坐上魔王殿下的华丽马车。
图尔斯被萨利找上门的时候，他还在为了金币发愁。
萨利坐在图尔斯的窗台上，鲁陀塞硕大的月亮就在他身后，他背着月光，提着一袋沉甸甸的金币，倚在窗棂。
他晃晃袋子，冲图尔斯笑了一下，说：“带我出去，这就是你的了。”
图尔斯没有办法拒绝，不仅仅是因为一袋金币，更是因为萨利笑眯眯地威胁他——“如果你不帮我，我现在马上让你成为劫我出狱的共犯。”
“你欠我一条命，罗尔斯，这是你欠我的……”萨利撩了撩及肩的头发，说。
“呃，抱歉，我叫图尔斯。”
萨利的动作顿了一下，面不改色地说：“我当然知道你叫图尔斯，罗尔斯只不过是我给你起的昵称。”
图尔斯没再反驳，他的确欠萨利一条命。
图尔斯是魔族小有名气的黑商，作为一只魅魔，单靠□□，他是吃不饱的，他必须做点不入流的小生意，才能赚到金币维持生活。
鲁陀塞对萨利下了禁制，除了图尔斯，没人能帮他逃出鲁陀塞。
前方有隐隐约约的亮光，图尔斯知道，这条道快走到尽头了，到了他要与萨利分开的时候了。
他停下脚步，指着前方，说：“一直往前走，就可以出口了。”
“外面是什么地方？我还没走过这条路。”萨利盯着那一片似乎是月光的白。
图尔斯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寒颤，说：“是天使的地盘。你出去之后立马向东走，否则他们很快就会闻着味道来抓你了。”
萨利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图尔斯，说：“图尔斯，这就是你给救命恩人找的小路？”
图尔斯摊了摊手：“想避开魔王逃出鲁陀塞，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祝你好运，大人。”
萨利冷冷地瞥了图尔斯一眼，不再同他说话，亮着一星火光向前走去。
光越来越近。
萨利走出狭窄的洞口，才发现那片光的确是皎洁的月光。
他认得这里。
圣灵牧场，天使属地。
他难得穿了一身黑，就是为了在黑夜里隐蔽行踪。可恶的梅拉狄斯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他完全没办法再飞行或者隐身，他几乎丧失了大部分力量，现在能做到的只不过打个火给自己照明。
萨利一边在心中臭骂魔王，一边寻找方向离开。
月光下，萨利向东奔跑，风卷起他的兜帽，露出他的脸庞。他裹紧了身上的黑袍，一刻也不敢停留。
天使们比他想象的来得更快。
萨利听到翅膀扇动的声音有点怵，他现在既不能隐身也不能飞，被天使抓住了还不如回去被魔王烧死。
他感受到翅膀摩擦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天使们的窃窃私语。
萨利不敢回头。
牛羊群在不远处的阴云下散开。
几乎是命悬一线，萨利跨出牧场的大门。
他有些狼狈地倒在地上，发尾被汗水浸湿，贴在脖颈上，鼻尖的薄汗细细密密。他终于可以看看追他的天使长什么样子了。
这是一队小个头的天使，看起来年纪不大。
按照规定，出了属地，天使们就无权抓捕恶魔了。谢天谢地，很久以前的神魔大战，还是给恶魔带了一点福利。
萨利撑起身子，愉悦地冲小天使们吹了个口哨。
“晚上好啊，我的朋友们。”
小天使们互相看了看，有些郁闷，更多的是愤愤，他们诅咒：“擅闯牧场的恶魔迟早会遭霉运的！”
萨利忍不住大笑。小天使们无关痛痒的诅咒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霉运？天啊。他从又黑又潮的地下廊道逃出来，又在牧场一顿生死逃亡，已经倒够大霉了。还有什么会比这更差呢？
萨利很高兴。他现在是个自由的恶魔了。
他的犄角隐隐有冒出来的趋势。
“哦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需要去饱餐一顿。”
萨利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
无视天使们的不满，萨利友好地冲他们挥了挥手，大步下山离开了。
圣灵牧场的山脚下是人类的村庄，街道两侧的酒馆还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穿着打扮都很稀奇，萨利这一身黑袍看起来也不那么奇怪了。
萨利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带点金币，所以他选了个酒馆窝在角落里喝酒，顺便挑挑有没有合适的目标。
手腕处的烙印隐隐发烫，萨利嘶了一声，抬起左手，终于想起来这个不大不小的印记——深红色的玫瑰被法阵封锁。
萨利的表情凝固了。
他想起梅拉狄斯隔着铁笼抓着他的手，在他耳边说：“这是秘籍中的禁制，专门对付魅魔的。”
梅拉狄斯蹲下身子，与他对视。魔王的眼睛是血红的，萨利很讨厌那双眼睛，撇过头不去看他。
“你将没有办法吸收他人的力量，如果你不来求我，你就会饿死。”
梅拉狄斯笑了一下，随后又拉下脸，下了最后的通牒：“天亮的时候，我要知道你的答案。”
当然没什么天亮的时候了。
因为他已经逃出鲁陀塞了，说不定此刻梅拉狄斯已经满城贴通缉令了。
他也没办法进食了。
这里也不是鲁陀塞，没有代餐供他吃。
代餐。萨利厌恶地捂上鼻子。
他最讨厌那玩意。要吃那个还不如让他饿死。
萨利有点焦虑，因为他能感受到他有点饿了。
他很少能感受到这种饥饿感。
他得想点办法。
萨利盯着酒水映出的自己，突然想到了一位故人。
或许他应该去见见最善解人意的大天使长托拜厄斯了。这个嘴硬心软的家伙肯定能想到解决办法的。
好吧。尽管他刚刚得罪过几个小天使，但是萨利相信，凭他俩的“交情”，托拜厄斯肯定会帮他的。
好样的。
萨利再次高兴起来，他已经很饿了，他必须快点赶路，抵达托拜厄斯的住处。
圣灵牧场就在山上。萨利知道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这是他多年猎食的经验。
萨利舔了舔唇，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丢下一枚金币，起身走出喧闹的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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