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气氛是诡异的安静。
萨利刚刚在餐馆里吃完面条，暂时没什么胃口，即使桌上的佳肴看起来非常诱人。托拜厄斯更不用说了，如果不是萨利要求他陪着，他甚至不会吃饭。
萨利无聊地拿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肉块，无端觉得牛肉流淌出来的血很渗人。
神秘的王子大人还没有到场。
托拜厄斯也懒得管小龙爱德华了，于是乎银色的小龙没了束缚，便在长餐桌上大摇大摆地逡巡，像是巡视自己的领地。
托拜厄斯瞥着爱德华湛蓝的眼睛，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手有点痒，又像给它定住。
萨利眼疾手快地摁住托拜厄斯，有点可怜爱德华，说：“好了啦，天使长。不要对一只幼龙那么苛刻。”
托拜厄斯想反驳说它一点也不像什么都不懂的幼龙，但是看着萨利央求的目光，还是忍住了处理爱德华的动作。
对哦。
托拜厄斯心想，这只龙还有个可恶的名字，它与萨利的某个前任同名。
皮鞋哒哒的声音响起，空旷的宴会厅迎来了它的主人。厚重的大门被仆人缓缓拉开，萨利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他的发色是诡异的白色，尤尔却有一双沉静纯粹的黑眸。
萨利有手肘碰了碰托拜厄斯：“……他也是白发？”
众目睽睽之下，他并没有把话说的很明白，萨利只是在向托拜厄斯求证。
毕竟萨利在大陆呆这么多年，见过的白发生物只有天使一族。
当然，像托拜厄斯这种生来就背负使命的大天使是例外，他们一般有着璀璨的金发。
白发人类他倒是闻所未闻。
萨利觉得很新奇，他偷偷观察着托拜厄斯的反应。
托拜厄斯不久前和萨利聊天时的柔和脸色瞬间冷淡下来，萨利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他觉得有好戏可看。
看来留下来的确是个正确的决定。
尤尔笑意盈盈，他拍拍手，屏退了所有仆人与侍卫。
萨利饶有兴趣地放下叉子，停止折磨那块牛肉，他托着下巴，问：“愿意出这么高的价来见我们，王子殿下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尤尔缓缓坐上了主座，慢条斯理地叠起餐巾。
“我只是想和你们谈一笔生意。”
尤尔双手交叠，冲萨利眨了眨眼睛。萨利疑心他是在魅惑自己，不过这路数对他来说没有用。
萨利摸着自己柔顺的头发，慢慢用手绞着，上上下下又将尤尔打量了一遍。说实话，他很想要龙角，但是他并不想和尤尔有什么过多的接触。
这人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绞头发的手突然顿住了。
刚刚一直沉默的托拜厄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混血？”
萨利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位尤尔王子看起来是天使和人类生下来的混血。
他心中微哂，这么多年过去了，天使还是那么傲慢。比起天使，魔族里的混血杂交可不要太多。
托拜厄斯突然杀死了谈话，这笔生意看起来似乎谈不下去了。
萨利施施然起身，说：“王子殿下，你也看到了，这笔交易还是算了吧。”
萨利对天使的八卦并不是很感兴趣。
尤尔面色不变，他只是静静地切着牛肉，刀叉在餐盘上化得刺啦作响。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
“大人们，我只是想要一张圣域的通行证。”
托拜厄斯面色冰冷：“你做梦。”
尤尔笑了一下，面容逐渐变得虚幻，萨利眼前的空间扭曲起来。
白发的王子殿下用叉子叉起一块肉，艳红的酱汁浇上去后血淋淋的。
“没关系。你们会待到想要答应的那一天的，我可以等。我不缺这几天……对，我不缺这点时间……”
这是萨利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托拜厄斯一把攥住他的手，把萨利揽在怀中，一同坠入无边虚空。
-
脸上湿漉漉的。
萨利不自觉地用手抹了一把脸，摸到一手水，**的。
他的眼睛有些刺痛，萨利慢慢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笼罩在夜色下的花园。天边挂着一轮血红色的月亮。
原来脸上的水是夜露。
萨利发现自己竟是躺在草地上，身旁紫色的蔷薇花花茎极高，投下一片月光下的阴影，他睡倒在蔷薇花丛中，稍矮一些的花随风轻轻蹭着他的脸颊。
他伸手拨开紫蔷薇，月光指引出一条小径。萨利直起身子，不知道是不是绯红之月的缘故，月光透着淡淡的红。
四下俱静。
托拜厄斯不在身边。
萨利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红痕，那是失去意识前，托拜厄斯留下的。
他兀自笑了一下，这种感觉真的很新奇。
托拜厄斯那么用力地抓住他，居然还是分开了。
大天使长原来也会有失策的一天。
萨利往往不太记得一些事情，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所以他忘记了，很久之前，他也曾让这位光荣伟大的大天使长失策过。
不过，他并不以为意。
萨利和太多猎物短暂地相爱过，可能只有一夜，可能也并不相爱，他只会挑最高级的猎物来让自己饱餐一顿。
爱情可有可无，而生命一直继续。
此时此刻，绯红月光蛊惑着他走上那条幽谧的小径。
萨利慢慢撑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实际上他并不知道自己身后到底有没有沾到灰，他只是有点嫌弃。
风过无声。萨利有点猜出来这是什么了。
这是一种秘术打造而成的幻境。
尤尔这种人类应该没办法接触到这些，萨利摇摇头，哦对，他并不是纯粹的人类，他有一部分天使血液。
混血并不被天使一族欢迎。
他们的力量来源于圣泉，而混血的气息会污染圣泉，祂会抗拒，会防御，从而削弱力量。
天使们对混血深恶痛绝。
萨利想到自己被关在圣域的经历，忍不住笑，就连他还是个纯血恶魔呢。
不过这种事在魔族倒是屡见不鲜，魔族跟什么种族混的都有。
或许尤尔更适合去鲁陀塞。
萨利一边哼着歌，一边好心情地想着。
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出去，但是总归有办法的，甚至不需要他来想办法。
托拜厄斯肯定有办法的。
萨利叹息，他最爱坐享其成了。
尤其是坐享托拜厄斯的成果。
萨利停住脚步，看着小径尽头的城堡，眼神微动。
他要做的，就是在这里活下去。
手腕处的烙印隐隐发烫，萨利隐隐感觉肚子空荡荡的。
他预感大事不妙，他有些饿了。
面前不远处城堡的大门，缓缓打开，发出响亮的吱呀声。
萨利捂着手腕，抬脚向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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