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刀房门外。
“深呼吸,不要太紧张。”沈莫失抚了抚红雪毛绒绒的双耳。
红雪攥紧了拳头,闭上眼缓缓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
半晌,抬手感受自己的心口,“它还是跳得好快,原来心脏也是不听我使唤的,它真是和大脑一样坏。”
沈莫失没有接话,她看出红雪能自己调整好心情。
“你知道吗?”红雪突然抬头看向沈莫失。
“知道什么?”
红雪犹豫不决,嘴唇嗫喏了几下,低声说道:“我从来就不相信你能治好紊乱症,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即使是现在,我也觉得我是在做梦。”
“这个梦难道不好吗?”
红雪不禁露出笑容来,从眼神到嘴角都能看出她的喜悦之情,“很好,再好不过了。”
沈莫失摊手道:“那不就得啦。”
“相信自己吧,就算不相信自己,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沈莫失故作俏皮地给了红雪一个wink。
“没错。”红雪抿唇,最后一次深呼吸,眼神坚定地敲响了猎刀的房门。
猎刀早就注意到门口的两人了,两人完全没有掩饰脚步声,又在门口窸窸窣窣地聊天,想不发现都难。
“又是什么事?”猎刀懒散地坐在椅子上,面向进门的两人。
“妈妈!”
红雪激动下喊出的一声甚至有些破音,沈莫失注意到猎刀的耳朵都被惊得抖了下。
“沈莫失她研究出治疗紊乱症的办法了。”
“……哦,是嘛。”
猎刀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冷静,听闻是这件事就意兴阑珊地转头继续看书。
红雪见状,继续劝说猎刀。
“我最开始也不相信的,但是这是真的,妈妈,我们再试一次吧,最后一次了,好吗?”
房间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谁都没有说话。
沈莫失站在一边当个哑巴摆件,她上次的经历已经说明了,依靠她是说服不了猎刀的,要说服猎刀,还是得看红雪。
猎刀没有转头,盯着手里的书本,不知道什么情节这么吸引她,半天也没翻一页。
红雪觉得喉咙有点发酸,刚刚积聚起来的勇气在猎刀面前毫无作用,终于低下头,没忍住发出抽泣的声响。
猎刀拿书的手一颤,转向无人的方向轻声叹息,又深吸口气看向红雪和沈莫失,“宝宝出去下好吗?让我和她单独聊聊。”
红雪睁着双通红的狗狗眼看了眼猎刀,又满怀希望地看向沈莫失。
沈莫失回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红雪终于肯拖着沮丧的小尾巴出去了,顺手帮两人带上了门。
猎刀将书合上,安置在一边,正襟危坐地面向沈莫失,压低了声音说:“我希望你能劝劝她,让她放弃这个想法吧。”
她声音放得很轻,像是一个病重之人的弥留之言,沈莫失只能勉强听见,便上前几步,拉近了和猎刀之间的距离。
沈莫失知道她是怕门口的红雪偷听到她们的谈话,很配合地以同样的音量回复道:“你觉得我就没有这个治好你的想法吗?”
猎刀扯扯嘴角,“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别说那些场面话了,你是个好人,我知道这一点,但你只会去救那些准备好被救的人。”
“我不愿意接受治疗,你或许会有些感慨,但也仅此而已罢了……可她不一样。”
沈莫失礼貌地笑了下,不赞同也并不否认猎刀对自己的评价。
“她真的很关心你,也希望你能好好活下来。”
“我知道,”猎刀的音量变响了,意识到后却压得更低,“可我接受治疗也只是延长了她的痛苦罢了,她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我不希望再拖累她。”
说着,她以恳切的目光注视着沈莫失。
“她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不是吗?”
沈莫失回望猎刀,她见过猎刀温和的、狠厉的、悲伤的眼神,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她恳切期盼的目光.
这对于一位战士而言很不寻常,却只是一位母亲最真诚的眼神。
“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治疗,为什么你活着却只会拖累她。”
明明治好了病,有家长看顾的红雪只会生活得更幸福才对,其中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吗?
一阵深深的叹息声,猎刀提起了袖口伸向沈莫失。
“既然你说你可以通过你那所谓的精神力来检查我的身体状况,那么就来试试吧,只是希望你不要把今天看到的状况透露给红雪,她……她会很难过的。”
沈莫失伸手接过这只曾经拒绝过她的手,精神力借着交握的双手传递到另一人的体内。
一探入猎刀的身体,她就狠狠皱起眉头。
看到她这幅表情,猎刀便知道沈莫失明白了。
“真是不可思议的力量,我完全没有感觉,但你确实知道我的身体情况了是吗。”猎刀怔怔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
沈莫失没有接话,全神贯注地为猎刀做身体检查。
“平时手会痛吗?”
“右手会痛一些,左手还好。”猎刀语气平淡地回答,她说的是实话,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说谎掩饰也没什么意义了。
“身体其他地方呢?”
无视了沈莫失难看的脸色,猎刀无所谓地笑着说:“应该都是痛的吧,不过我有在定期吃药,所以还能忍受。”
“你还看得见吗?”
“比起年轻时候肯定是不清晰的,不过我的耳朵还算灵敏。”
“……嗅觉、还有味觉呢?”沈莫失抬眼,眸光如刃,紧紧盯着猎刀。
猎刀轻笑一声回答她,“早就不管用了,东西吃起来总是很奇怪,抱歉啊,让你吃了这么多次难吃的饭菜。”
道什么歉呢,那些难吃的饭菜难道不是你每天的日常吗?
沈莫失想着,她就说怎么会有那么离谱的厨房杀手存在,现在谜题解开了,可心头却也没什么轻松之感。
真是不可思议。
沈莫失是第一次接触到紊乱症晚期的患者,之前她只接触过钟欢这样的小孩子,她这个年纪,紊乱症一般都严重不到哪去。
猎刀的情况很复杂,一系列的并发症拖垮了她的身体,全身关节肿胀、视力衰退、内脏转位……总之就是一身的病。
沈莫失向猎刀投去复杂的眼神,带着这样的身体还能坚持到现在实在是不容易。
光是味觉变动一项,就足够一般人好受的了。
“看到了吧,即使发生奇迹,紊乱症就此从我的身体上消失,这些病痛也不会让我多活几天的。”
猎刀收回手放下袖子,神色平静地说出了残酷的事实,“治好紊乱症不过是给了那孩子虚假的希望罢了,既然终归是要离别的,不如只痛那么一次。”
仔细观察才能发现,猎刀的身体出乎意料地瘦弱。
她偏好宽松的衣物,厚实的绒毛撑起了身形的轮廓,才使得这一点不易被人发现。
见沈莫失低着头神色不明,也没再说话,猎刀又像是个长辈般安抚她。
毛绒绒的手掌在沈莫失手上轻拍,“没事的,是我自己的身体不争气,这不是你的过错,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治疗了,帮我一起劝劝红雪吧。”
“哼。”
看着猎刀认命的表情,沈莫失不屑地轻哼一声,拍开了猎刀安慰她的手,低声喃喃了句什么。
语调模糊,猎刀一时也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你是不信我是吧?”
沈莫失放大音量,扬起眉眼,露出一副张扬到“老天第一,老娘第二”的表情。
“你?我。”
面对突然不按套路出牌的沈莫失,猎刀被强行从低落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哑然又无措地看着沈莫失在她面前乱舞。
“呵,不信就不信吧,那就带着怀疑接受我的治疗,什么紊乱症,什么并发症,在我手里还不是小菜一碟。”
沈莫失举起大拇指指向自己,接着又伸出食指指向面前的猎刀,一套动作无比丝滑。
“老家伙,我现在知道你身体有多差了,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是敢拒绝我,我就来硬的了,到时候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不要。”
猎刀表情与大脑如出一辙地空白,果断拒绝这个发病的家伙。
“你以为你拒绝的是谁的治疗?”
沈莫失做出夸张的后仰动作,表情抽象到抽搐的程度。
又是一个夸张的前倾,不只是食指,两手十根手指根根指向自己。
“是我诶!”
你以为你是谁啊!
猎刀顾不上担忧自己的病情和红雪的未来,脑海里不断刷屏这句话,下意识露出飞机耳,起身躲避的动作带倒了坐着的椅子,发出一声巨响。
从“发病”开始,沈莫失就没再控制自己的音量。
门外。
果不其然耳朵竖起,正贴着门偷听的红雪以为两人在沉默的交流后吵了起来,甚至发展到了打架这一步。
着急的红雪忙推开门喊道:“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即使在发疯也很注意要接梗的沈莫失迅速回道:“要打去练舞室打!”
推门才发现情况和自己想的截然不同的红雪愣在了原地,被同样不知所措的猎刀迅速抓了过来护在身后。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
一脸茫然的红雪看着面前混乱的场景,终于忍不住大叫出声。
“哼哼。”
一手遮掩住面部,一手斜向后伸出,跨着腿摆pose的沈莫失开口宣称道,“放心吧,小妹妹,你的妈妈就交给我来拯救了!”
猎刀岔开手,以老母鸡护崽的姿势挡住身后的红雪,闻言终于是没忍住,用一种难以描述的眼神转头看向自家宝贝女儿。
“这也在你们的计划中吗?”
红雪一脸震惊地疯狂摇头。
“你这家伙,说多少次了,在关键的时候不要说怪话啊!”
终于,对沈莫失的发疯举动忍无可忍,又确实打不过她的猎刀在“被逼”答应了接受治疗后,把两个人都撵出了自己的卧室。
猎刀“砰”的一声关上了卧室门,而被赶出来的沈莫失迅速收放自如地回到了正常人的状态。
红雪敬佩又惊恐地看着沈莫失的表演。
“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沈莫失回了红雪一个熟悉的wink,“你永远可以相信沈莫失。”
红雪颤着唇,嗫喏了半天喊出一句话,“神金!”
闻言,沈莫失迅速耷拉下脸来,伸手撸乱了红雪的毛发。
“小孩子不要学我说话。”
咳咳、小孩子不要学沈莫失说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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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神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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