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提到要出去这件事,谢亭才想起来,和宁寂的记忆里有一段对话,是“谢亭”向宁寂询问周六下午能不能出去见朋友。
藏在犄角旮旯里的片段被翻出来,她再次感到难受。
零零碎碎的记忆真磨人,不主动调就连不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她把自己奇怪的病情讲完后,林可竟然没有跟看傻子一样看她,而是问:“那你要怎么办?”
“下午咱俩见个面,之后找熟人看看?”谢亭不确定道。
“先去医院吧。”林可提议。
“已经看过医生了。”谢亭解释:“我等下去上网看看大致情况,下午再见面,在哪儿见面来着?”
“学校门口。”林可答,语气中带着疑惑:“你不会连学校在哪儿也忘了吧?”
“……还真是。”谢亭坦诚道:“我知道我在上学,也有一些画面,但是画面里除了我之外的东西都是模糊的。”
林可默然,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
“鎏桥中学,高三三班。”
结束和林可的通话后,谢亭找到电脑上网,高速冲浪。
[谢]……犹豫几秒,她改为:[谢家]。
铺天盖地的词条都被“车祸”覆盖,时间节点正是半年前。
半年前,谢家夫妻,也就是“谢亭”的父母,出了一场离奇的车祸,当场去世。
这个信息清晰出现在脑海中后,她努力去翻和谢铭的对话,里面那部分被遮掩的事终于露面。
谢家是家族企业,父母去世后,自然还能正常运转,只是旁系争相竞夺,她和谢铭的日子不好过。
那时谢铭十九,正在国外念书。
他得知消息后立刻赶回来,办理了转学,回到国内。
那个不常在家、沉默寡言的哥哥,在她迷茫不知所措,连悲伤也来不及泛滥时,忽然站了出来。
他很聪明,少言的皮囊下,竟然也不逊于算计。
步履蹒跚,且被无数只手环绕,无论如何盘根错节,谁利用了谁,谁暗算着谁,但总归是勉强撑住了将倾的大厦,没让旁人夺走父母经营多年的成果。
只是,他和“谢亭”的关系的确不好,这变故没将二人联系起来,反而助力他将“谢亭”推出去。
推给了宁寂,换取不可计量的利益。
谢亭终于明白了,几个月前“谢亭”沉默的哭泣是为什么。
她失去了一切庇护,以及爱的来源。
捂上心口,记忆中仿佛破了个洞,凉风呼啸而过的感知还在,但她并没有“谢亭”所拥有的悲伤和无助。
她只是想:这记忆真烦人。
散落各地,串不起来就算了,就连找特定的事,也要翻找半天,活像从杂乱的包里翻东西,而自己还不是包的主人,不清楚摆放规律。
白天宁寂很少回来,房子里也少有佣人来,他们都住在不远的地方,必要时才进来。
下午出发前,她给宁寂发消息:[对视好像能恢复记忆,视频通话不行,等会儿可能会多见几个人。]
对方没回,她也不在意,信传到了就好。
走出大门,多见一寸天地,便多一片记忆。
摸索着走到佣人住的地方,司机恰好从里面走出来,对视间,关于司机的记忆袭来。
上车后,她报目的地:“麻烦去鎏桥中学,到了先别走,可能会去别的地方。”
“好。”司机应。
和林可见面之后,关于对方的记忆恢复。
林可和谢亭交情不浅,几乎算得上发小,从小学一路陪着对方到现在。
彼此上的都是贵族学校,想分到一个班当同桌也轻而易举,这同桌一当就当了十年。
林可盯着她迷茫的双眼,没有打断她的回忆,稍微歪歪脑袋,想:真忘记了啊?
可不就是真忘记了,面对这么了解“谢亭”的人,谢亭即便想装,也装不了几分钟,更何况她没想装。
好也好在林可熟悉“谢亭”,在她的引路之下,不出一个下午,谢亭见了不少人,多是同龄人,但也有个别熟悉的长辈。
暮色四合之时该道别,林可晚上有舞会需要参加。
“我先回去啦。”
娇俏清秀的女生准备上车,像是恍然想到什么,回头道:“哎我哥给忘了,明天有时间吗?明天再出来看,他明天恰好也没事,今天实在不行,舞会要耽误了。”
语气中带着懊恼和微微的急切。
谢亭当然可以,挥手道谢又作别。
等她回到密闭昏暗的车上时,很轻地出了声气音。
今夜宁寂没回,次日晨睁眼后,宁寂在书桌前坐着。
“还差多少人。”她问。
谢亭开机还没完成,顿了片刻才答:“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认识多少人。”
这的确是大实话。
昨天见了不少人,今天早上起来,感觉脑子里的雾气已经散开了大半。
虽然她还是没什么实感。
静了几分钟,她靠在床头平视前方,发愣。
宁寂依旧坐在书桌前,盯着电脑屏幕,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问。
“你要帮我吗?”谢亭问。
宁寂没回答,她又滑下去,躺回被子里,思考之后要怎么办。
明天肯定要去上学,这倒是不重要的事。
谢铭那边感觉要去看一眼。
其他,应该也没了吧,“谢亭”的生活就这么大的范围,都解决好,就可以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哦,还有林可的哥哥。
“名字。”宁寂忽然开口。
“啊?”谢亭停在自己的思绪里,闻声被唤醒,没听清她讲的话,“什么?”
“你要见的人,名字。”宁寂多说了几个字。
“谢铭。”谢亭不假思索答:“如果有谢家的其他人就更好了,跟我爸妈有关系的那些。”
宁寂看过来,她忙坐起来,解释道:“我不太清楚怎么就到这里了,其他的……好像也不是很重要。”
“不问你父母吗。”宁寂第一次对她生出疑惑,问。
区别于玩具要如何使用的疑惑,而是单纯的,对于某个人某种心思的疑惑。
这是以前没有的,她没有意识到。
谢亭犹豫两秒,捂着心口答:“能感觉到难受,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所以就还好。经过在网上看到了,没什么想知道的。”
半句不假。
“嗯。”宁寂收回视线,给出再往前几个问题的答复:“晚上他们会来。”
谢亭心中一喜,她还真没想过宁寂会帮自己,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但含金量却异常得高,远超她自己奔忙一天。
“真的啊?”她下意识以不可置信的语气追问。
宁寂没有回答,照旧是答了之前的问题:“谢铭送过来的。”
谢亭当然知道这个,但她想知道更深一层的事情。
不然以后突然出现变故,她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需要知道多少,既然站在“谢亭”的身份上,那拥有她的记忆,应该就足够了。
“今晚准备一下。”宁寂又说。
谢亭以为是准备和那群人见面,便问:“直接来你这里没关系吗?会不会影响你。”
问完才觉得多余,宁寂怎么会考虑不到这一层。
“夜里。”宁寂改口。
谢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没吭声。
宁寂转头看她,看到她刚满十八岁的面容后,沉默两秒,直白解释:“今晚上床。”
“……”
太直白了,谢亭脸腾的就红了。
暗示就暗示,说那么明白干嘛。
“哦。”她躺回被子里。
说实话,她其实没多少反感。
甚至在最开始,得知宁寂竟然没对“谢亭”动手时,还有点儿意外。
等着十八岁啊。
主要除了接受之外,也没有别的活路了。
“谢亭”是被“卖”给宁寂的,自己可以跑,但宁寂明摆着一个商人,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买来的物件逃走吗?
更别说宁寂可不仅仅是商人,她手上不少黑。
这么一想,只有留下。
而且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对这个世界太陌生,还没有办法融入。
相比于标新立异直接单飞,将计就计反而是一个方式。
再者,宁寂长得不丑,甚至很好看。
谢亭刚十八,而没记错的话,宁寂应该应该三十六了,正好是两倍。
挺变态的,但她心理年龄是二十七,接受得还算轻松。
而且谁让人长得好看又干净,看起来也没什么奇怪的癖好,怎么想都是自己赚。
想到这里,她反而开始愁了。
万一真有奇怪的癖好该怎么办?
啧。
“过来。”熟悉的声音和调子传来,打断了她的想入非非。
满吞吞下床挪过去,她走到宁寂面前问:“怎么了?”
宁寂拆开领带,谢亭顿了下,了然。
刚刚才被人帮过,她乖巧抬起自己的手,露出手腕。
傻了吧自己是,这还没有癖好。
虽然比昨天强了很多,但记忆片段到底没有驯化好,昨天一天没见人,前天晚上也没有类似的情景,她没有亲身体验,竟然忘记了这个。
黑色衬衫,黑色领带,看起来十分沉闷,但又很符合宁寂的气质。
只是谢亭这具身体的皮肤本就无比细嫩白皙,轻轻一碰就能出个红印子。
她昨天不小心磕到膝盖,分明很轻,却留下了黑青一片。
黑与白对比鲜明,宁寂稍微用力,不轻不重,恰足够留下一点痕迹,又不至于疼。
她绑过很多次,经验丰富。
绑完,又往下挪了一些,红痕露出来,宁寂欣赏两秒,十分满意。
另一端则被她潦草系在自己手腕上。
她让开左手。
得益于那些万恶的记忆片段,谢亭仍是了然,踮脚坐到她腿上。
椅子往前滑,宁寂左手抱着她,右手操控鼠标,继续看电脑屏幕上的文字和数据。
她似乎不怕谢亭偷窥,按理来讲她看的东西应该都挺机密的。
谢亭好奇着瞅了一眼,头晕眼花,一秒也不想多看。
手机没拿过来,有点儿无聊,但又不算很无聊,便没有打断宁寂说自己去拿手机。
过了一会儿,她发现宁寂似乎不太专注。
隔一段时间,电脑屏幕滚动变慢时,搂着她的那只左手会乱碰。
捏捏腰间的软肉,或者按压她手腕上的骨骼,都不疼,和抚摸差不多。
而当那只手安生下来时,屏幕滚动的速度明显会加快。
等屏幕再次慢下来,她悄悄回头,去看宁寂的神色。
挨得很近,才看清她眼下似乎有点青色,很浅。
宁寂应该看见她的打量了,但是没搭理。
她不搭理,谢亭反而开始光明正大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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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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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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