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兄弟,拼个桌?

宁夏手上提着三杯豆浆,塑料袋被热气熏得半透明,水珠顺着杯壁滚下来,在袋底积成一小滩。

"物价涨得邪乎,"他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地晃了晃塑料袋,"这么点豆浆要三十……"尾音突然打了个颤,眼泪比后话来得更快,砸在塑料袋上发出"嗒"的轻响。宁冬伸手去接的瞬间,一滴泪正巧落在他虎口的陈年伤疤上。

“怎么又哭一个?”宁冬笑了,接过豆浆袋。

他像许多接风的中年人一样,试图摆出成熟的大家长做派,调和亲人间的悲伤与喜悦。可那根绷到极致的弦,终究受不住风或尘的撩拨,化作指尖豆浆上的铮鸣。终于在低头的一瞬间,断作地面上的半滴水渍。

宁悠吸着鼻子凑过来,羽绒服拉链头叮当撞在宁冬手背上:"哥你都不知道,西岭车站卖的豆浆还是三块……"话没说完又被自己呛住,咳嗽带出更多眼泪。三个人的影子在雪地上绞成一团,像被顽童揉皱的糖纸。

宁冬用胳膊蹭了一把眼睛,对着袖口的两点深色“嗤”地笑出了声。

这么没出息,跟着两个屁孩子抹眼泪。

“得了,少呲几声。”宁冬抬手揽住两人的脖子,一边一个,“出去吃饭。”

商场的旋转门吞吐着暖气,宁冬后颈突然一凉——宁夏伸手替他拂去了落在衣领的雪。这个总是闷声不响的弟弟,指尖还带着车站铁栏杆的寒气。

叙旧这种事,浅了生疏,过了矫情,少不得要擤一把鼻涕掉一捧珍珠。就该蒙着被子秉烛夜谈。

大庭广众之下,往轻了说是情难自禁,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有违公序良俗,站在路中间挡人回家。

更何况,在宁冬心里,他们之间从未生分,屁股上几颗痣都知根知底,互诉衷肠纯属多此一举。

略过这个环节,宁悠宁夏初来乍到,需要打点置办的东西不少。

衣服是肯定要买的。再看看两人手中旧得像上个世纪的翻盖电话,宁冬咬了咬牙给他们买了两部智能机。

虽然两人严词相拒,抵不过宁冬道高一丈,蹲厕所里就把卡给插上了。

他昂着头,眉目间显出些明白的得意,一如学生时站在领奖台上的意气。

“我难得充一次大款,就当尽一尽地主之谊,你们圆了我这个心愿吧。”

宁悠叽叽喳喳,感天谢地。宁冬也弯了眼眸。

他的视线越过面前人,看向商场的玻璃门。

门外是全然漆黑的夜,门上的那道身影,像在商场里,又似是伫立在严寒中,一点点被雾气模糊了。

怵惕七年的心总算落到实处,宁冬以为,他的第八年冬不必如此难捱。

他收回目光,食指点在唇瓣上示意宁悠安静。

“不吵了,咱们吃烧烤去。”他推开门。

“好耶!”宁悠蹦蹦跳跳地紧随其后。

宁夏跟在后面,顺势拦了一下门。

火车站附近有宁冬曾经的工友开的饭店,味道是不错,可惜地方偏了点,拐几道巷子才能寻到。

今儿雪大,老板没往外支摊子,店里早坐满了人。

烧烤店的塑料门帘泛着油光,一掀开就被辣味呛得睁不开眼。宁冬在门口跺了跺脚,雪水顺着鞋底在地砖上洇出深色的痕。后厨飘来孜然混着焦炭的味道,勾得人胃里发空。

“老张,生意不错啊。”

老张正忙得不可开交,见宁冬掀了帘子在门口站着,把手往围裙上一抹,热络地迎上去。

“咋想起来这了?”

宁冬挺和善地笑笑,侧头示意老张看他身后。

“我弟弟来了,领着下顿馆子。思来想去还是想念张叔的手艺。”

老张面相憨厚,被夸了倒有几分不好意思,红晕透过被油熏得黢黑的脸洇出来。

“说得我都害臊,”他四下环顾一周,店里头吵吵嚷嚷的尽是人,哪还有落脚的地方,“没地了,你要不带两个孩子先去后院坐会儿?”

没等宁冬推辞,老张又猛地一拍脑袋。

“瞧我这忘性!后厨还有张圆桌呢,我看雪也不怎么下了,你不嫌冷我给你把棚子支起来。”

他朝着店里努了努嘴,压低声音。

“你看那几个纹大花膀子的,不像啥好玩意,快别进去了。”

宁冬一颔首,没跟他客气,“好。”

三人帮着老张架起了棚子,期间老张一个劲儿地夸宁悠宁夏跟他哥一样一表人才。

这可不好,宁冬想,一家子三个全是电子厂打工的,妈该难过死了。

倒是宁悠,从小对“像他哥哥”这种话很受用,咧着嘴傻笑。

宁夏没什么反应,只是低着头支杆子。

“差不多了。小宁,你来跟我搬一下酒。”

借着这名义,老张拉着宁冬钻进后厨。

“刘鹏那孙子没把你怎么着吧?”

宁冬摇头。

老张提起刘鹏变来气,咬牙切齿地啐了一口。

当初刘鹏看上了老张媳妇,哄骗不成,半夜仗着主管身份摸进员工宿舍,想霸王硬上弓。谁料人家媳妇是个练家子,抄起凳子就给刘鹏开了瓢。

老张在城北也算有点人脉,和刘鹏扯了个两败俱伤,不在电子厂干了。

刘鹏对宁冬有意思,这也是明眼人能看出来的。老张离职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处处叮嘱宁冬要小心。

“他是个乌龟王八蛋,淫缸里泡出来的。你有什么难处了跟叔说,我非把他砸扁了。”

宁冬倚着墙,直愣愣地对着烤炉里窜上窜下的火星子出神。

他不应一句好,也不想承老张这个人情。讲破天不过一个宿舍躺过的关系,哪里值得别人豁这么大个口子。

成年人的交道,人家说得,你不能真指唤人家去做。

当年那件事,老张已经赔了不少钱,搭进去不少人情,如今也不过能支持一家做点小生意,再顾一个宁冬,实在是分心乏术。

他自觉失言,抿了抿嘴不吭气儿了,沉默地给路上的烤串翻面。

“哥!”宁悠的大嗓门响起。

宁冬回神,蹲下身抬起一扎罐装的啤酒。

“谢谢张叔。”他在门口略一顿脚步,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

不怪宁悠叫唤,门外不知何时来了几个年轻人。为首那个勉强正常,剩下的不是满头五彩斑斓,就是一张脸上七八颗钉子。看穿着都是牌子货,混搭在一起就显得格外落魄。

宁悠见过这阵势吗?西岭出群这样的人,得抓去庙里驱魔。

打头那位看到宁冬,主动上前帮他提起啤酒。一股夹杂着苦艾气息的浓烈香水味直扑面门,呛得宁冬皱眉。

他不虞地掀起眼皮打量对方。后者眉尖一挑,一双桃花眼胶着在宁冬脸上——准确来说是他眼皮上的那颗小痣。

“小兄弟,拼个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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