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致烛被自己的大胆惊到了,他又重新调整一下语序。
“嗯……头儿你腿上的伤我可以看看吗?”
段承吠讥笑,蜷缩左腿表示抗拒。
卫致烛无奈的摊开手。
他蹲下身柔声道:“失血过多会截肢的。”
如果你在我手里少了一条腿,不敢想象你的小弟会怎么对我。
卫致烛没说出这句话,但却把它写在了脸上。
段承吠沉吟许久,眼神不自然的停留在天花板:“不……”
“看在我开了这么久车的份上。”卫致烛的声音更软了,介于祈求和撒娇之间。
段承吠嘴角不自然的抽动,像是面前自己做出讥讽的表情。
“给我开车的人可多了去了。”他说道,但腿下的力道放松了很多。
卫致烛见此心里一喜,没想到这人还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主。
虽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别人碰自己的腿如此忌讳,卫致烛还是用手轻轻捧起他的左腿,另一只手挽起裤腿。
卫致烛的腿很白还直,因为失血过多瘫在手里凉的可怕。
他左脚踝处的淤青还很扎眼,细弱的不盈一握。
卫致烛的手一路向上延伸,伤口被裤子磨的一片模糊,有被感染的痕迹。
在那一刻,卫致烛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他没来由的心里闪现出卫磬的脸。
其实他倒也没那么恨段承吠,卫致烛想,毕竟当时段承吠也是一个孩子,又不是他劝卫磬加入的Mafia,并为它赴汤蹈火。
不,卫致烛眉头紧锁,他怎么能这么想。
就算这个人没有间接的拆散了自己的家,但他的手也沾满了鲜血,理应被制裁。
卫致烛心里念叨着,手下的动作继续。
就在他包扎到段承吠腿弯的时候,动作一滞。
只见段承吠的腿弯里静静的躺着一个单词。
Anubis。
译为阿努比斯,是西方的死神。
段承吠轻咳一声,耳根绯红。
“小时候纹的。”段承吠解释道。
但哪怕是解释,从他嘴里说出来也莫名多了一股傲气。
卫致烛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隐藏笑意。
“当时组织里的人都觉得我年纪小,不够狠,于是我就纹了这个。”段承吠见卫致烛没作出评价,心里多出一点慌乱。
“那为什么纹在腿弯里,在这个不显眼的地方?”卫致烛包扎好了,避着伤口挽下裤腿。
“死神都是大隐隐于市,”段承吠戳破了窗户纸后就没那么害羞了,“你懂不懂?”
卫致烛眯起眼睛:“我见识少,确实不懂。”
段承吠合上眼睛,无语到装死。
这时屋外恰好刮起风,黄沙卷进屋内,热浪滔天。
卫致烛看着Mafia头子愈加苍白的脸色,心里一慌,脱下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盖住了大半个脸部。
段承吠更是自己把脸往衣服里缩,用来躲呛人的风沙。
“我在福咋工作的时候,没听说过这么一个地方。”卫致烛肌肉是麦色的,上面伤疤纵横,老旧交替。
段承吠保持沉默,心里也默默赞同了他的想法。
这里是福咋的实验室之一,这突如其来狂风就是他们的杰作。
这也就意味着两人误打误撞的闯入了敌人的领地,成了瓮中之鳖。
但彼时段承吠要面对的是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卫致烛的立场。
段承吠闷咳几声,他浑身开始发热,用不上力气:“回到家了,开心吗?”
卫致烛胸口里憋出苦笑:“头儿,咱没必要句句都带刺。”
他起身,替段承吠掖好外套,表情晦涩。
“我一直都会是Mafia的人。”
“为什么?”段承吠问道。
他从不相信任何一个来源叵测的感情。
而卫致烛闻言,只敢凝视着段承吠失去视力的右眼,声音低沉道。
“您还记得卫磬吗?”
卫磬?也许记得。
段承吠想,那是一个很旧的名字,旧到也许早就随着泛黄的纸页删掉了。
这时他感觉空中似乎有人在呼唤自己,头也变得沉重。
段承吠最后眨了眨眼睛,脸颊蕴上红色。
他的眉宇放松,呼吸都变得绵长。
卫致烛心里暗叫不好,用手覆上段承吠的额头。
掌心一片滚烫。
他知道这代表着伤口感染进一步加深,但同时他没办法为段承吠带来更好的医疗环境。
一筹莫展之时,卫致烛只听外面传来了朦胧的咒骂声,正缓缓向他们靠近。
卫致烛浑身的肌肉当即紧绷,侧身靠在门口,右手持枪抵在胸前。
“我说准时那个新人的错,不然头儿怎么会一个人来这种鬼地方……呵呸!”
来者说话风格流里流气,颇有一方特色。只是可惜话还没等说完,一半就被风沙堵住了嘴。
“不小哥,前面有个破屋子,头儿会不会在里面?”另外一个人明显谨慎了很多,声音放的很低,以至于卫致烛屏息凝神都难以听清。
尽管如此,他心里也有了猜测,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戏码。
刘不小骂骂咧咧越走越近,最终在他踏入木屋的一瞬间被卫致烛连根拔起,一个扫堂腿仰面躺在了地上。
“他娘的!”刘不小骂了一句,看清卫致烛黑洞洞的伤口和一身健硕的肌肉后就没了动静。
其余人见情况不对,三四个人高矮胖瘦涌进了屋里。
他们几个人上来帮助刘不小对付卫致烛,剩下的都直奔段承吠。
卫致烛游刃有余的对付着,但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气力不足的样子。
只见他漆黑的瞳孔越过几人望向段承吠,嗓音嘶哑:“头儿!小心!”
“等等!”刘不小反应还算快,黑眼珠转了一圈就勒住了局面。
他扭头盯着卫致烛,只见后者的眼眶已经隐隐泛红,牙关咬紧,满眼只剩下了段承吠。
“你是新来的?”刘不小还躺在地上没起来,但已经开始摆前辈的架子。
卫致烛看着搞笑,表面却装作愕然地样子,反口问道:“你是?”
“Mafia,段头儿的亲信!”刘不小扬着鼻尖,像一条趾高气昂的短腿狗。
“啊?前辈好,前辈好,”卫致烛伸手把刘不小扶起来,“多有得罪!”
刘不小从地上站起来,蹭了一屁股蛋子的灰,冷哼一声,迈步走向段承吠。
他边走边不回头道:“学着点儿!”
卫致烛见状暗笑,腹诽道刘不小这点确实和段承吠如出一辙。
不过好在,刘虽然不小看起来不是很靠谱,可他还是成功把段承吠摇摇晃晃的抱上车,安置在后座,并贴心的给盖上了一层毛毯。
卫致烛注意到,等刘不小捯饬好这一切,不过刚刚十分钟过去,动作熟练的可怕。
“学着点儿!”
“学着呢。”
卫致烛熟练的坐上驾驶位,被吼了一声后只好灰溜溜的坐回段承吠身边,半个屁股都悬在了空中。
刘不小戴上墨镜,让在场的所有人体验了什么叫做狂野人生。
那一瞬间,卫致烛懂得了,为什么刚刚有几个人宁可走回去,也不坐这辆车。
不远处。
李绪被清算完记忆后,独自一人走上附近最高的沙坡,这是他不需要申请,可以到达的最远的地方。
在过去的几年里,他的记忆日渐充盈,眼前的景色却一如既往。
他知道每一粒沙子的动向都与前日不同,但他们组合在一起却又实在寻常。
段承吠走出这片人造大漠了,福咋通过身体里的通讯器告诉了李绪。
李绪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只是静静的瞭望这片黄沙,如同千年不倒的灯塔。
从最开始,段承吠就是自己黑暗贫瘠生命里的惊喜,他永恒不变直至今日。
但是这个惊喜却被福咋发现了。
李绪心里那块明亮的地方终于还是要掩埋了。
他突然想抽烟,用手拍了拍胯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连兜都没有。
兴致败坏,李绪叹了口气,背影佝偻苍白,消失在人造烈阳下。
没有人可以打败福咋。
没有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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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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