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声名与暗流
夜幕降临，笼罩了血腥的双驼岭。
丙字营驻守的小山丘上，篝火点点，映照着劫后余生者们疲惫不堪、却又带着一丝庆幸的脸庞。伤兵的呻吟声比以往更加密集和痛苦，阵亡者的遗体被暂时集中到一旁，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死亡的气息。
清点下来，情况惨烈至极。出发时近三百人的丙字营，经过鹰嘴涧和今日血战，还能站着的已不足八十人，而且几乎人人带伤。第一什作为核心战力，损失同样惨重，赵柱身披数创，王胡子断了两根肋骨，周瘸子腿上中了一箭，狗娃忙着照顾伤员，累得几乎虚脱。
林枫自己也是多处挂彩，最严重的是左臂被流矢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简单包扎后，依旧隐隐作痛。
但无论如何，他们守住了。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硬生生顶住了大夏一个满编营的猛攻，毙伤敌军远超自身，成功完成了阻滞任务。
苏云青拖着受伤的身体，巡视着营地，看着眼前凄惨的景象，眼眶微红。他走到林枫面前，看着这个浑身浴血、脸色苍白却眼神依旧沉静的年轻都尉，心中百感交集。
“林枫，”苏云青的声音沙哑而郑重，“今日若无你，丙字营已不复存在。我代全营弟兄，谢谢你！”
说着，他竟然对着林枫，微微躬身。
林枫连忙侧身避开，扶住苏云青：“校尉言重了！此乃卑职本分，亦是全营弟兄用命之功！”
苏云青直起身，看着林枫，眼中欣赏之色更浓。不居功，不自傲，此子心性，远非常人。
“我已将今日战况写成战报，派人冒死送往后方。”苏云青道，“你在野狼谷的卓绝表现，以及今日力挽狂澜之功，我已据实上报。相信上面必有重赏！”
重赏？林枫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在这朝不保夕的乱世，所谓的赏赐，远不如身边这些还能喘气的兄弟来得实在。
“校尉，当务之急是救治伤员，整顿防务。夏军新败，但绝不会善罢甘休，明日必会卷土重来。我们……”林枫更关心的是眼前的生存问题。
苏云青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不必了。刚接到最新命令，主力……已基本撤离完毕。我们……可以撤退了。”
撤退？
这个词让周围听到的士兵们都愣了一下，随即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能活下去了？但看着身边死去的袍泽，看着这洒满鲜血的阵地，撤退，似乎也带着一种屈辱和沉重。
“命令我们向东南方向的落霞坡转移，与其余残部汇合。”苏云青继续说道，“立刻准备，轻装简从，重伤员……尽量带上。”
“尽量”两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谁都明白，在这种急行军中，带上行动不便的重伤员，几乎意味着所有人都可能被拖累致死。这是战争中最残酷，却又最常见的抉择。
营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林枫深吸一口气，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这是无奈之举。他转身，开始组织还能行动的人，准备撤退事宜。他要求第一什的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必须带上自己的兄弟，同时尽力帮助其他什队的重伤员。
他的行动感染了其他人，残存的士兵们默默行动起来，互相搀扶，收集仅存的干粮和饮水。
在撤离前，林枫站在山丘顶部，最后望了一眼这片浸透鲜血的土地。夕阳的余晖早已散尽，只有冰冷的星光和远处大夏军营的篝火在闪烁。
这一战，他失去了很多兄弟，但也赢得了前所未有的威望和名声。他从一个被迫从军的辎重兵，成为了一个在残军中声名鹊起的年轻都尉。
然而，他心中没有多少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和对前路的迷茫。
“枫哥儿，走吧。”赵柱拄着一根临时找来的木棍，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边。
林枫点了点头，收回目光，转身融入正在缓慢移动的撤退队伍。
落霞坡，又是一个未知的所在。
但经此一役，林枫这个名字，已不再是丙字营内部流传。他的事迹，正随着溃退的兵流和苏云青的战报，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荡起越来越大的涟漪。
名声，是一把双刃剑。它能带来机遇，也同样会招致更多的关注，甚至是……致命的危险。
暗流，已在名声的光环下，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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