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今日已经叹了45次气。”豆蔻年华的小孩端坐着,视线从书中抽离,看向了倚窗之人。
田素安静静看着花瓣飘落,眼睫随之垂下,“你师爷倒是好,随随便便把断情的传承塞给了我。那我到哪里去找下一个断情人?”
“不识情者恐其食髓知味;绝情者惧其无心无义;失其所爱者,怕其忘却前尘,寻天涯芳草;花中浪子多情,忧其敛心,三千弱水取一瓢饮……难矣,难矣……”
“何为断情?”轻辉问道,“师父莫道我还小。”
田素安叹息一声,坐到了轻辉面前,“此断情,不为情所困扰。”
“胡说。师爷分明为情所困。”
田素安挠了挠头,突然觉得轻辉说得有道理。
“不对,”她啧了一声,“你师爷打不过我,正因为他为情所困,余一情未断干净。”
“那师父按照师爷的标准找不就好了,为什么非得断干净?”
“啊是啊是啊,我远行一趟。”田素安起身。她本来不打算随便糊弄的。师父是救她于水火中的人,虽然他们算是互相利用。
敷衍的话,凌波仙子的断情剑,怕是要成为绝唱了。
你说那些和尚尼姑,是不是都远离红尘断了情?田素安听到山寺的钟声,蓦地想到。
哦算了,出家人不杀生。她又泄了气。
那……那些眼里只有自己的人呢,高官,富商……不过他们也没必要混迹江湖。而且断情并非无义。
她思来想去许久,想不到答案。
魏銮峰成亲了,寄了邀请函,她也顺路去一趟。
红绸罗缎,唢呐锣鼓,一片热热闹闹的。
田素安抱剑倚着角落的墙壁,看着新娘子被背走,看着新郎官来敬酒。她只是觉得有些好笑,有些不理解。
“我以为你不会来。”魏銮峰举着酒杯看着她,眼里没有笑意。
他只是为了继承门派,才娶这位为妻,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里了,有人窃窃私语。估计赶明儿就有一大堆谣言传播开。
“顺路。”田素安耸了耸肩,没有喝酒。
“我不懂。”魏銮峰道。我不懂为何没人能走近你,或者你为何拒绝任何人走近你。
“我自私自利得万分精致。”
谈什么感情,感情跟自己谈才最舒服。余下的熙熙攘攘皆是利来利往。菩萨神佛都未曾予取予求,要功德,要香火,何况人。
世俗里所有的一切都有条件,我背对了世俗,无条件爱我。
“听说你收了个徒弟。”
“嗯,我顺路逛逛,再找一个。”
“你这境界,怕是无人能敌。”
“那就,承你吉言。”田素安抓起酒桌上的酒一饮而尽,酒杯落在桌上,发出脆响,“祝二位百年好合,情比金坚。”
她离去,从热闹喜庆的红色里。
魏銮峰一把把那空杯扫落在地,吓了所有人一跳。但他面上挂着笑意,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举杯继续敬酒。
——
田素安好像看见了自己,又好像没有。
女孩挣扎着叫着,金钗狠狠插进了男人的脖颈,原本桎梏她的恶狠狠的男人,转眼没了声息。
她哭了起来,金钗猛地被丢在了地上。她看着自己沾了血的手,浑身颤抖着,像是淋雨的小猫一样呜咽。
“你哭起来真漂亮呀。”田素安轻轻道,“虽然这么说我自己会吃醋。”或者说是嫉妒。
嫉妒不就是自己在吃醋嘛。因为爱着自己的你啊,觉得别人比自己更好了。
“啊——啊……”女孩瞪圆了眼睛看着不知何时坐在窗户上的人,因为惊吓说不出话来,无法平息自己的情绪。
她很漂亮,也知书达礼,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她终于相中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可是满面春风、喜事临门之际,灾祸横插一脚。
赵家有罪,按律法,她入了勾栏。她的如意郎君嫌恶地转头离开,撕毁了一纸婚书。
她深陷在了泥沼里,现在又“失手”杀了人,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赵璎呜咽着,看着窗户上的女人走进来。
“我在找我的徒弟,断情之人。”
“我!呜呜呜……我可以……”
“看看你自己。”田素安把铜镜举在了赵璎面前,她的神色依旧冷淡,“看到了什么?”
“我,我在哭……”少女吸了吸鼻子。
“你在为谁哭呢?”
“我杀了人……还有负心汉,女票客……我不想……不想在这里……”
“你在为自己哭,你同情自己,心疼自己,想救自己逃出暗昧昏暗。”田素安擦过少女的脸颊,带走脸颊上的泪珠。
“我不是来救你的,我给你选择。要做我的徒弟吗?”
“要,师父……师父……”少女完全不懂江湖礼仪,只是直直拜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做出选择的是你自己,救你的也是你自己,不是我。”
“是……是,我知道了。”
“我们离开这里。”
田素安抱起了浑身冰冷的女孩,跃下窗户离开。
“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赵璎,璎珞的璎。今年刚及笄。”赵璎平复地差不多了。
夜晚的风吹在她俏丽的脸颊上,拂过她的青丝。
“还小。”田素安道,她今年都已经二十六了,“习武很苦。”
“我不怕。”
“好。”
“江湖上的相遇都这么……突然吗?”
“不喜欢?”
“谢谢您。”
田素安弯唇一笑,“你还有一个师姐,玉骨,今年十三,跟了我五年。”
赵璎点了点头。
很快,田素安就放她下来了,她们在一间客栈休息。
挽起袖子,田素安看到了赵璎手臂上的一点红。
赵璎自己也看见了,有些忐忑。
“守宫守宫……便是这困住了我们啊。”田素安叹息一声,“我们守护的,一定先是自己。”
“对!”赵璎认同地点头。
——
她后来也听说了她师父的传闻,却从未随众。
她也渐渐有了田素安的样子,却始终不及。
“师姐,昨夜里被师父吓了一跳。”赵璎对玉骨吐槽,“她穿着红衣,点着红灯笼坐在湖边,是在做什么呢?”
“爱。”
“哈?”赵璎怀疑自己听错了。
“咱师父也是咱师娘,记清楚咯。”玉骨笑了笑,“那是嫁衣呢,师娘有好几套,各种各样的,换着穿。”田素安永远不会亏待自己。
赵璎晕乎乎的,觉得自己懂了,又好像没懂。
“师姐,我好羡慕师父呀。”她换了话题,对着玉骨道,“她好似一直都潇洒快乐,没什么烦恼。”
“你有何烦恼呢?”虽然比赵璎小两岁,但玉骨总是一副大人成熟的模样。
“我……我总觉得不痛快,那些流言蜚语,关于女子的条条框框。”
“等你出山了,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呗。你和师父不一样,你善良,心里还装着天下。”而田素安眼里,完完全全只有自己,她不理解那些世俗的情爱,也就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她爬出了暗昧深渊,见着了自己的白日青天,管不了他人。
但是赵璎理解了,她的反应就是,她要斩断世间所有对她的姐们们的桎梏,至少要尽一份绵薄之力。
田素安只觉得赵璎完全就是狗拿耗子,大多数人都不会领情的。但她也不管,这是赵璎自己的选择,自己的路。
反正她的断情是传承下去了。
“素安呐,你真棒。”她对着镜子画画,轻轻呢喃,“真漂亮呀。”
我怎么可能属于任何人呢,我就是我呀,全部都……属于我自己。
不是物品,不是附庸,不是工具,不是财产,不是宠物,不是勋章……而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存在。
如果她们不被当做人来看待,这个世界迟早会完蛋的。——给拥有自我意识和思维的人类。
——
——
作者有话:
还是想要作品有点现实意义^
——
水仙和自私自恋的最大区别,应该是yw,或者说是由身到心牢牢握紧的自我安全感,满足感。
冷静而疯狂,骨感而丰满,理性而浪漫。嘶哈嘶哈,好喜欢好喜欢!!!w
救救孩子吧,孩子真得快饿死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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