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8

总要酒足饭饱才有力气伤春悲秋,真酒足饭饱了,心无旁骛写上两张字,冲过凉,吹干头发,困倦又上来了。

理智上言夏知道这不算什么大事,人家也就客客气气请她过去,说了几句话,又客客气气送回来;没准儿小孟受到的惊吓还更大一点。但是更深层次的潜意识显然不赞同。做了半宿噩梦。

醒来开手机看时间才三点,也睡不着,各种App一阵乱逛。开到微信,她社交有限,周朗还停在首页。

想过删除,又想起周朗说,拉黑名单比删除好,还能找回来。微信对话删掉就没有了。指腹擦来擦去,最后溜到头像上。周朗的头像是只矮矮胖胖的小动物,眼周深斑,跟戴个面罩似的。

她问过他,他说是貉,“一丘之貉的貉”。

“怎么用这个啊?”

“你不觉得一丘之貉听起来挺能呼朋引伴吗?应该是人缘很好吧。日本人就很喜欢它,给它编了很多故事。”

“比如——”

“顶片树叶就能变身……”

“什么树叶这么神奇?”

周朗宕机了足足两分钟:“应该是……柿子叶吧。”

“为什么是柿子叶?”

“大多数漫画、日本漫画里都这么处理,带梗的长卵形叶。鉴于……成年貉身长40到65cm……”

“这么短?”言夏捣乱。

“不算尾巴人家有5、60cm不错了,算上尾巴没准儿比你这个两脚兽长——”

“去你的!”

周朗哈哈一笑,摸她头顶:“它脑袋,嗯,两个耳朵之间,大概就7到10cm的样子。所以被顶在头上的叶子不能太大。日本常见的树木冷杉,柘树,樟树,柿子树……显然柿子树可能性最大。”

言夏推开他:“我哪有这么毛茸茸啊!”

这会儿想起来只觉得好笑,指尖一动,进了朋友圈。她自个儿不写朋友圈,除非有意察看谁的动向,平时开得并不多。周朗的朋友圈照例是热热闹闹的,酒会,画廊,高尔夫。往下拉,猝不及防看到沙滩。

居然拍了不少,日出,日落,小木屋,游艇。暗戳戳一角水碧色的裙子,耳坠,高跟鞋。

还有背影。

简直午夜惊魂!

言夏连呼吸都止住了:她看到了她和大鱼的合照!虽然是低着头,但如果是熟人,恐怕一眼就能认出来。

怒火蹭蹭蹭往上冲,烧得整个人都在热锅上,头昏眼花的,按几次返回键都没按成。索性丢开想了片刻,直想得咬牙切齿,悔恨交加;又把手机捡回来,盘算好歹看清楚谁点过赞,谁留过言。

看了半晌才发现没有,一个都没有。

渐渐冷静下来,又从头拉一遍。大多数日志下都有留言,有赞,多的有几十条,有她认识的人,也有仅仅只听过名字的社会名流;唯独和她有关的这十几条日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一个简单的推理:如果所有人都能看到,那么不可能没有点赞和留言。

所以,她是在所有人都不在的那个组里;

他是发了给她看。

那如果她不看朋友圈呢?言夏脑子里窜过这个念头。那也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周朗那么个人……言夏慢慢儿把照片重看一遍,有些她能猜到,有些她也想不出来什么时候拍的。手滑点了个赞,又迅速抹去。

他拍得很好——当然周朗的审美没什么好质疑的。

有张是透过窗户。她想不出他人在哪里,也许是沙滩上。她在屋子里看图册。夕阳染过她的额发,眉眼特别温柔。好的摄影和绘画一样,动人的不是留下来的影像,而是曾经看见过的眼睛。

言夏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她想把照片down下来,又很犹豫。不记得在哪里看过的人生经验,说不要给宠物取名字,一旦取了名字,就会视他们为伴侣,难以接受它们终有一日会先你而死的事实。

言夏觉得把这批照片down下来会像给宠物取名一样,留下无穷后患。

但是她确实看了很久,眼皮渐渐就重了。这次她没有做噩梦,倒是梦见在游艇上,几支钓铃此起彼伏响个没完。有人眉眼懊恼:“早知道就该找个没鱼的地方下竿!”她从梦里笑醒来。

醒来洗漱过,花了半小时查朋友圈有没有可能留下浏览痕迹。

言夏找时间和杨惠说了郑森的绑架。

杨惠也吃惊,上赶着问:“没吃亏吧?”

言夏摇头,把录音放给她听。

原本她是想过拨通杨惠电话,让杨惠听现场,那样效果更好。但是她没把握不弄出声音,到底性命要紧;而且隔着手袋,不一定听得清楚。能录这么清楚还是得感谢国内层出不穷的创意app。

杨惠反复听了三五次,松了口气:“难为你了。”

言夏耸耸肩:“温度、湿度和光度的数据我都采集好了,等效果图出来就可以选址,动工的话看杨小姐中意本土还是我国施工队,我国效率可能会高一点,你懂的,有需要的话我帮您联系江总。”

杨惠也生出几分敬意来:“贵国女孩子都像你这么……”她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停顿了几秒,“……能干吗?”

言夏笑道:“贵国的女孩子都像您这么漂亮吗?”

杨惠被她逗笑了。必须承认年轻的拍卖师有讨人喜欢的一面,但是——她拨了个电话:“这位言小姐真可靠吗?”

“你问什么方面?”

“比如说,我给她一百万佣金,如果有人给两倍、三倍,或者更多——”

那边敏锐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有人出价,郑森?”

“我说如果——”

那人仿佛能看到一只小狐狸抓耳挠腮,哀哀叹气“肉都到嘴里了……”,没忍住笑出声,又立刻收住:“放心,她有她的职业道德。”

“也就是说,我能完全信任她?”

那边沉默了片刻:“Jessica,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太紧张了,你该去见见你的心理医生。”

“我只信任你,Chou。”她放软了声音,“那天你能过来吗?我需要你。”

杨惠坐在屋檐下,看着远处的海出了一会儿神。校园情侣多半不得善终,他们也不算特殊。但他始终是她最信任的人。这次重见,她自觉憔悴,他光彩照人,她是有想过复合,她猜他也未尝没有意动。

谁知道——

她撑住头。有时候人和人的缘分就是个时机问题。她眼睁睁看着它以毫厘之差从指尖滑落。要说完全不怨恨那不可能;手段她也不是没有;可惜小姑娘迟钝得很,暗示几次都没反应……

可能人的口味真的会变,毕竟也好些年了。

他那会儿年轻,喜欢娇弱系少女;如今风度还在,却看上这么个硬气的女孩子,也不嫌硌牙。杨惠微微一笑,金色的阳光落在雪白的手腕上,像一朵昔日的蝴蝶收起翅膀。

她叹了口气。

言夏找江华问施工的价格,尽职尽责帮杨惠讨价还价。气得江华骂她:“你这是要当吕布!”

言夏嘻嘻笑道:“那江总记得赏我个貂蝉。”

江华:……

言夏又追问图录的制作进展。

江华私下里也替她高兴:她跑室利国一去近三个月,开头几乎没有进展;他在饭局上碰到宋祁宁,话里话外暗示她道德问题。宋祁宁在收藏上还算有限,来头实在不小,江华不想得罪他;但是以他对言夏的了解,应该不至于——但是他看韩慎也走过眼。便只庆幸她“刚好”不在国内。

怎么着都得等她回国再说。没准儿贵人事多,多几个月便不记得这茬了。

没想到那个丫头九月之后就转了运。

先是找到一只疑似辽宋时期陈国公主墓的金针筒,紧接着又接到郑家这个大单。江华怕她办事不方便,帮她申请了高级拍卖师,上头起先不同意,没想到得到孙楚蓝鼎力相助,竟然通过了。

孙楚蓝说:“我原想她去日本,也是路径依赖。如今看来,人家佳士得苏富比能把分公司开得全世界都是,咱们未必不能。国力上去了,文化自然而然会往外扩张,前些年就有人戏称,说我国缺少一个反向的卢芹斋——”

江华闻言不由一笑。

卢芹斋是民国时候的文物贩子,一方面是挖掘国内文物贩卖到西方,被称为国贼,但是另外一方面,也是他的努力推销,让西方对我国文化有了初步认知,东亚艺术在国际上不再日本一家独大。

世易时移,孙楚蓝当然不是指望别国也来个文物贩子,而是指国内藏家审美过于狭窄,民众富足之后,审美能力应该有相应的提升,收藏方向也可以适当从传统艺术和西方艺术拓展到全世界。

不过江华照例是不信这等冠冕堂皇的话,后来打听来,才知道孙楚蓝也听到风声,她总疑心是言夏在慈善拍卖上得罪了人——那也算是代她受过了,因多少肯帮一把。江华也服了言夏这运气。

言夏不知道这些,她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到图录从国内寄过来,会场布置好,第一支短视频在国内外社交平台同步推进,已经是十二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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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拍卖师
连载中青芒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