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10

次日言母闹着要回家。理由很充分:“这么多年了,咱们家也没有过这么松快的年,实在应该走走亲戚。”

“南城虽然好……是挺好的,我看细妹在这里过得也挺好。但是本地没有亲友,就冷清了些;而且我那天听小周说想带细妹出去玩,那咱们老俩口在这里就更没意思了,还不如回家热闹。”

又说:“细妹,我和你爸没过来的时候,你压根儿就不住这里是不是?”

言夏:……

言夏劝不住,只得找父亲下厨的时候单独问母亲。言母沉默良久,说了实话:“我看见……我看见你姐夫了。”

言夏心里咯噔一响:总是她手慢拉人迟了些。

“那我爸——”

“别让他知道。”言母低声说,“你爸眼睛不好,多半是没认出来。”女儿没有辩解,她便知道自己没有看错,是那个人没有错——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他就在南城。就在距离他们那么近的地方。

而她的小女儿——她定然是早就知道了。

没有人能够知道她看到那个人的瞬间是什么心情,连她自己都想不起来。她浑浑噩噩地被推进试衣间。她发现自己在发抖。她往回看,只记得长女第一次把人带到面前,仿佛有光芒万丈。

家境差距这么大,她未尝没有过疑虑,但是长女是个有主意的;丈夫一如既往地觉得天底下就没有他的女儿配不上的人——到判决结果下来他都不信,他怎么都不信:“难道宋家不要面子吗?”

宋家不是不要面子,宋家是不要她的南音。

这个冲击甚至比后来的死亡来得大。

这些年她也没敢问言夏恨不恨她姐姐;她和她姐姐不一样。南音……自多年前那场变故之后,南音就让她觉得陌生了。也许一直都这样,她当时没有足够的精力去留意,孩子都是悄无声息长大的,越长大越陌生。是她亲生的骨肉,她也走不进她的世界里去。她心大。言夏要懒散一些。

她想过如果南音没有出事,言夏可能会一直懒散下去,无忧无虑过上很多年。

但是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你不知道会被命运的哪个浪头击中。

她没想过言夏真能还清这笔债,虽然她总说她会想办法;她只想过欠条是他们夫妻打的,写的是他们夫妻的名字,哪天他们不在了,债也就不在了。

她没想过找宋家要个说法,他们是普通人家,他们惹不起。他们就只想平平安安过完剩下的日子。

但绝不是与那个人在同一片天空下——

言母从未想过,她不敢想,但恨意终究是有的。哪怕家里多年不提她的名字,她偶尔也会以为自己已经把她忘得干干净净,但是偶尔也还是会梦到,梦到她在冰冷冷的屋子里,说妈妈我饿。

她抓住小女儿:“要不你也和我们一起走——”话出口也知道不成,她的事业在这里;就算她能走,周朗也不会走。但是要留她一个人在那个人的眼皮子底下,光想想都让她心惊肉跳。

言夏安抚母亲说:“妈你别怕——这是法治社会,我不犯错,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这样天真……言母想,完全没有她姐姐的精明与机警。“这不是你犯错不犯错的问题,你姐就是你的错。他们是夫妻,后天结成的关系,说没就没了;你们是姐妹,天生骨血里带来的——”

言夏默然。她并不是真的不懂。

又听母亲问:“小周当真不介意么?”

言夏说:“你不信你自个儿问他。”

言夏以为母亲并不会当真去问——她是个不惯与人正面的人。没想到当真了,还是单刀直入:“小周你知道宋祁宁吗?”

周朗一惊,便往言夏看。然后他猜到了:“阿姨……碰到他了?”

他说:“阿姨不要担心,我会看住言夏。”

这句承诺让言母稍稍放心,答应年后再走。

言夏和周朗说:“我妈看见宋祁宁倒没什么,我就怕宋祁宁也看见她了。”

周朗说:“他还能对你爸妈怎么样?”

言夏久久不语,只说道:“是我考虑不周。”留给那个人的把柄,应该是越少越好。

周朗也知道这么一来,塞舌尔之行是不可能了。未免沮丧。言夏哄了好久才哄好。

周朗对团圆没什么执念。不过人是氛围动物,到处都响“恭喜恭喜恭喜你”的时候,不团个圆简直对不起这热情劲。

姜雁潮年轻时候瞧不上这些老掉牙的民俗,觉得从骨子里散发着焦黄的油烟味儿,如今年岁上来了,也兴兴头头操办起来,二五扫尘土,二六炖猪肉,二七二八把面发,二九贴对联——

三十下午周朗就被塞了一叠纸,一把剪子。周朗:“外头窗纸十块钱一大把,要什么没有,就非得折腾我?”

“买的多俗气。”姜雁潮笑眯眯地说。

周朗委委屈屈坐下:“我手也没这么巧——”他素日里讲究穿搭,这会儿难得在家,胡乱套件旧衫,连鬓角都毛毛的。

姜雁潮笑道:“那有个手巧的,怎么不叫她来?”

周朗斜睨她:“你怎么知道她手巧?”

姜雁潮朝桌上水杯努了努嘴:“前儿看到就觉得器型特别,还寻思让你给我也淘一个。昨天给你倒水,上手试了试,轻是轻,不合手。刚看到你喝水才反应过来,是我手小。她照你手型烧的吧。”

周朗嗯了声,眉眼里得意就压不住:“这么快就对她改观了?”

“那倒没有,就看了直播,还挺像模像样——那也还是没有未小姐恬静。”

周朗懒得理她。看了眼手机,也不知道那人在做什么,有没有想他。

吃过年夜饭便回房开视频电话。春晚主持照例热情洋溢地请全国人民吃饺子。女孩儿凑到镜头前,下巴下飘满了纸胡须。

“打牌呢?”

“嗯。”

“怎么输成这样?”

“手气不好。”

“给我看看牌。”

“不给!”

那头又传来言母的催促声:“该你了该你了——哟,小周打电话呢?新年好啊小周。要不要过来玩?”

“妈!”言夏喊了声。

言母便又笑眯眯地说:“帮我给小周发个红包。”

“知道了。”

老人家不能熬夜,到点就休息。言夏到阳台上给周朗打电话,没开灯,声响都挺远。零星有烟花炸开。

周朗说:“……我想见你。”

“想和你一起跨年。”他补充说,“去年就想。”

“你在哪里?”

言夏以为会和影视小说里一样,人到了门外装模作样说“想见你”给她惊喜,没想到丢过来地址是东山。不由失笑。东山不算偏,开车半小时。那边资深藏家不少——没想到原来周家就在那里。

年三十晚路上没什么人,就只有橘黄色的灯光雾气蒙蒙。花木渐稠,是独栋的小洋房。

有人从二楼直奔下来。

一开车门就被裹进大衣里。都是人的气息,干净的,温暖的,喜悦满满。她抬头,那人便吻住她。像是花香发酵酿就,月光的颜色沉淀在眼睛里,有种醉酒的微醺。心跳得扑通扑通的,像面鼓。

“我们上去。”他拉着她往上走。言夏稀里糊涂也不知道路。只知道是绕开了大厅正门。

房间是暖色调。

有很多的陈年遗迹,看得出这里曾经住过的小孩。玩具和手办,落灰的台灯,二十年前的课本和相册。

“我以前路过。”言夏和他说,“看见蓝色的玫瑰花枝从墙上伸出来——你一直住这里吗?”

“很少。”周朗吃她带过来的油炸食品,“热量这么高,真是罪恶。”

言夏唧唧咕咕地笑。听见外头的声音:“你家里人是在守岁吗?”

“我妈瞎闹呢。”

“一会儿到零点……你要不要下去?”

“不要。”

话音才落,外头就有人敲门:“哥,妈叫你下去吃饺子!”

言夏伏他肩上闷笑。

“南方人吃什么饺子!”周朗恨恨道,“滚!”

“妈说包了硬币,包走一年好运!”

“谁包的谁吃!”

“妈说外头停了辆车,问是不是你的?”

“不是!”

“咱家来客了?”

“再多嘴压岁钱没了!”

外头那人哈哈大笑,心满意足走开了。

言夏笑出声:“可真是个好哥哥!”

“我就是!”

言夏羞他。周朗抓住她的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新年礼物?”

言夏呆了一下,环视四周。人的**无穷无尽,偏偏这会儿什么都想不起来。而那人的眼睛亮晶晶地在面前。

她亲了亲他:“要什么都可以吗?”

“我有的就可以。”

“那我要你。”

周朗:……

他抵住她的额,低声笑道:“我说错了,言小姐虽然难追了一点,还真不缺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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