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潮涌

若下警觉地迅速切换回防御姿态,链刃绷紧得像是随时要折断,不断变换面向试图捕捉气流中的微弱变化。失去了目标,他就像蒙上眼睛的瞎子永远不知道敌人从什么方向出招,分分秒秒都是极具负荷的心理凌迟。一丝极为细微的风声拐着弯刮进他耳膜里,似一片落叶轻轻落在水面上那样擦过他逸散出去的感知。若下猛地回头链刃收紧十字相交。

“当啷!”一声金铁长吟,寒江雪突袭的刃锋正凿在他双刃交叠的背上,机关造就的链刃一瞬间有被击溃散架的错觉,若下手腕吃痛地卸了三分力道,步子紧凑地急退了十几步,发现自己竟然又被打回了原地。

寒江雪矫健的身形在烟雾中淡淡的显露出来,袖口在低迷气流中随风起伏。手中一尺半长的刀身在他手里好像被用血开了刃,刀尖一线流光婉转,在夜色里看着妖冶而惑人,而刀刃朝下,很明显是留了手。

“感知不错。”寒江雪略微运气,以抵御因身上毒伤溃散开来的不适,扬刀邀道:“来,再试一次。”

若下盯着他面色看了一会儿,忽闷闷地说:“你受伤了,毒伤,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逼你运功自伤,你放我走吧。”

寒江雪立在那不答。

“我想活着,对不起。”简短地说完这句,若下再次拾起链刃,收绞成轮沿空投掷出去,链刃细密的齿轮高速旋转,比起方才的生涩娴熟了不知多少倍,交叠着突袭向寒江雪。

寒江雪步子一撤,凌空跃起,踩过链刃当空踏了一脚,挡在栈仓房顶的破洞前,一手抽过脚下踏过的链刃,一记隐风雷将想要趁此机会声东击西的若下结结实实扫回了地上。若下整个人被他一鞭子抽了回去,布料擦着地面狠狠撞在在身后的柴火堆里,腐朽的柴火在层层叠叠的清脆裂响中崩塌成漫天的碎屑。

若下从木屑堆中探出头来猛地甩了甩短发,魔障似的耳鸣一浪高过一浪,有湿润的液体从耳孔里流出来,不断滴落在雪白围巾上,大概是血。抬头望去,那个男人还在昏暗的月光下等着他,像一尊被铸在门口封印恶煞的地狱修罗。与此同时,罡风般的长条铁块被从那头远远抡了回来,半截铁锋插进泥里——是自己的链刃。

若下伸手握住那截冷铁,不住地想——要如何击败他呢?目光锁在寒江雪所处的位置上,心思疏地一动。念头落实,若下撑着膝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忍着钝痛从地上拔起链刃,紧接着双刃并出,如同两条彼此依存交缠的长蛇,直锁寒江雪的咽喉。

打败他——就能离开凌雪阁。

打败他……就能活下去。

一道巨大的月弧形裂隙在栈仓中就地撕开,将地面切割出高低不一的平台来,两侧土墙呈山崩之势渐渐向中心滑坡,眼见就要将寒江雪的身形吞没。

这是以凌雪阁弟子全身内力灌注双刃,劈开的索命裂隙——青山共我。若下的衣袖尽数破碎,金属片甚至切进了皮肉当中,却顾不得其它,手握刃柄将全身内力催发至极致,整个大地都在颤动,随着声声脆响,整个栈仓储存的烈酒坛都被震荡的崩裂开来,浓郁的酒香层层浮华在烈性的空气尘埃里,既奢靡又悲壮。

一阵暖融融的内力自丹田升起,直冲任督二脉,把他疲惫的经脉冲刷得松软又富有活力。若下下唇微张,丝丝白气在寒冷的春夜里逸散至无形,他盯着虚无的夜空,不禁热泪盈眶。

在这样一个他准备背弃凌雪阁,仓皇逃命的夜里,身上相依为命的隐龙诀心法,竟然水到渠成的突破至更上一重。

似一颗花种在无名之日埋下,多年来寂静无声,却又在最不适时宜的冬夜里破土而出,向尘世绽放出它脆弱又美丽的花。

可惜,他不再属于凌雪阁了,背叛的下场烙印在每一个凌雪阁弟子的脊梁骨上,一旦弯折,就再也不会有回阳间的路。

若下将眼眸间的湿意抿开,趁着突破时经脉的澎湃激荡,将裂隙扩大了又一倍,瞬间刃风像厉鬼般哀嚎呼啸。

寒江雪身后的退路只有一条夹墙道,地裂天崩之际,只能日月吴钩弹入其中暂时躲避青山共我的波及范围。却不想如此正中若下下怀,若下不知何时已收回一条链刃不再维系青山共我的裂势,转身几个扎刀,将夹墙一一刺破。

——那不是“墙”,是一袋袋沉积在仓里预备酿酒的荞麦谷粒,浅脆的麻袋叫锋利刀刃割开,失去了束缚的颗粒山呼海啸般喷涌出来,霎时间急流就绞缠住了寒江雪的腰腿。

就是此刻!若下连连后退两步,急促地喘息了几下,提起地上的链刃拔腿就跑。

然步子还没跃到门口,头顶正上方的屋顶忽然摧枯拉朽般爆裂开来,碎裂的木板接二连三砸向若下,将他的势头灌了回去。大颗粒的尘烟散去,若下捂着额隙的伤口抬头,破败不堪的栈仓门外赫然立着一道刀削铁铸般的身影,是寒江雪。

这也是若下第一次见到月缺的完整姿态,修罗羽翼一般舒展环绕在他身侧,像奴仆虔诚地呵护着主人,羽刃亲密又依恋。寒江雪本就有些苍白的面色叫那刀上的黑气一笼,倒像是被恶灵附身了一般,说不出的冷峻,与方才灯市中的模样判若两人,莫名有些震撼人心。

若下闭上眼眸感受那把名器喷薄的寒意,只要内劲稍稍催发,刀气便可割破他的喉管。寒江雪抬着链刃,侧目盯着若下瞧了一会儿,忽的叹息道:“你比当年入阁的时候,有进步多了。”

若下喉咙上下滑动了两下,手中链刃刃柄的花纹滑腻又烫人,这样真实又熟悉的触感,绵绵密密地敲在每一段回忆里,他侧目看着寒江雪,看上去既狼狈又凶狠,却没有说话。

寒江雪咻地一声收起链刃,斜捱在袖子上揩了揩,眉也不抬道:“我今日来,确实不是来杀你的。你这么能跑,我也很意外……”他停了停,回头瞧着他道:“看来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隐情,只要你把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在阁中保全你。”

若下嘴唇翁张,血迹干涸成一朵梅花,戒备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这个。”一枚红色的令牌吊在他面前,刹那间聚集了周遭所有的艳色,在半空中好像把周遭繁华的鲜活血气都吸食走了,看得若下面色发白。

“这是……催雪令……焚海?”若下下意识地正过来身子,扯着脖子问:“台首出什么事了?凌雪阁出什么事了!?”

寒江雪将令牌收回袖中,朝他颔首道:“此地不宜久留,你若是信我,便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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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心【花凌】
连载中清亦亦亦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