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崇力要转学了。
齐家的珠宝被爆出造假,媒体口诛笔伐,竞争厂商更是如鬣狗一般蜂拥而上。
只有少数人为其抱不平,说是不知得罪了哪位神仙,也很快被担心有毒金属健康问题的路人怼了回去。
“你对力哥做了什么?”
“我?”湛宁莞尔,“我喜欢他,怎么会对他做什么?”
事到最后再恶心人一下,湛宁最爱做这种事。
齐崇力回校收拾文具书本,恰好听见了这句话。
“你还要打我吗?”湛宁指指自己,“我真的会伤心诶,力哥。”
“恶心死了。”齐崇力啐了一口,“祝你和你妈都早日得梅毒、淋病、艾滋!”
何至于此?
湛宁垂眸,揉了揉手腕。
黄女士不会得梅毒、淋病或者艾滋,他也不会,他们会健康地活着,活得比谁都好。
……为什么要把黄女士也扯进来?
湛宁像是被拔了保险栓的地雷,炸了。
“砰——”整个人像一张绷紧的弓,蓄力之后猛地砸出去。
“你,你竟然敢?!”
“我不敢,我好怕。”湛宁面无表情地抡着手臂活动肩膀,转向一旁看热闹的人,“别跑啊,还有你呢。”
是上次问他多少钱一晚的男生。
湛宁一向记性好,记恩也记仇。
好几个男生涌上来,按不住湛宁,少年疯一样笑。
“这是免费赠送的服务,不用去你家也不用去宾馆——要跪下来磕两个头感谢我吗?哈哈哈……”
“打人啦!”“快去叫老师!”
“力哥,你没事吧?!”
一片混乱。
湛宁被叫到了办公室,被打的学生一个个捂着脸,委屈地待在家长身边。
学校的监控听不见声音,而且齐崇力背对着它,连口型也看不见。
只能看出是湛宁先动的手。
班主任让湛宁的家长过来。
“她来不了。”湛宁回答。
“湛宁,殴打同学是严重违反校规校纪的事情。”班主任看了眼被打成熊猫的二世祖们。
他也知道这些学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但此时毕竟是湛宁不占理。齐家虽然被人搞了,但影响力还在那儿,一个齐崇力不够,还惹了一大串,这好几家一起往头上施压,就算校长来了也难说怎么处理。
“我知道,我会道歉。”湛宁说,“但是我的家长来不了。”
“难怪,原来是个没家教的。”一个富态的女人撇撇嘴,手上硕大的一颗绿宝石反着光,“李老师,这事对我们家孩子的影响可不小,希望你好好处理。”
“顾太太您放心,我……”
又一个家长打断班主任:“是啊是啊,可别轻飘飘就过去了,留这种学生在班上,恐怕没人能放心吧。”
“现在正是关键时期,我们把孩子送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让他挨打的。”
“问题学生都处理不好,也太让人寒心了吧?”
“湛宁,你先出去一下。”李老师被吵得头疼,只能努力安抚几位家长的情绪。
湛宁点点头,在路过几人时,听到一句“婊子养的”。
湛宁忽然笑了起来。
他偏过头看着几人,做出一脸爽到了的表情:“别这样,不然我会忍不住呢。”
“艹!”
人都会有容易被激怒的点。
只要抓住了,情况就会一下子反转过来。
比如齐崇力,好像一直都对性取向这件事有执念。
湛宁的小腹挨了一拳。
李老师头更疼了。
可就算眼睁睁看着自己家孩子爆粗口还动手打人了,几名家长还是不依不饶。
“老师,我们家阿力一直都是听话的好孩子,平时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他肯定气不过才……”
湛宁有些烦了。
“湛宁,你的父母……”
“她真的来不了。”湛宁再一次重复。
湛宁在监护人联系方式上填的黄女士,李老师拨通号码,连续很多次,最终失望。
要是能联系上黄女士就好了呢。湛宁暗自冷笑。
李老师连连叹气,抬头时忽然眼前一亮:“您是?”
“湛宁的临时监护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湛宁眨眨眼,转过身去——
纪舟元怎么会来?
来的不止纪舟元,还有王秘书和一个湛宁不认识的男人。
纪舟元漫不经心地走进来,眼皮懒懒地掀着,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冷笑。他扫过每个人的脸,被注视过的人都感觉自己被当成垃圾看待。
男人和平时不太一样,又或许,他对外时就是这样的,只是湛宁不知道。
办公室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各位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向律师提出来。”王秘书说,一旁的陌生男人点头。
南城有谁不认识纪舟元?又有谁敢在此时开口?
先前还闹腾的厉害的几人,都像是被人割了喉咙,发不出声,唯恐自己家里那点产业成了男人的下一个目标。
为了小孩子家的恶作剧闹成这样,实在不划算。
“纪先生,久仰久仰,没想到在这儿见着您。”
“是啊,纪先生,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这是您家的孩子……”
“变脸大师。”湛宁笑。
声音不高不低,办公室内的几人当然听见了他的话,但都不敢做声。
纪舟元一个眼神也没给那些人,“李老师,贵校的监控系统可能有待改进了。”
“是、是。”李老师连连点头。
“有需要的话,作为股东之一,云晟可以提供这方面的帮助。”
“走吧。”纪舟元看着湛宁,似笑非笑。
低沉的声音有些冷淡,不似平日温和。
哦豁。
狐假虎威倒是爽,忘了老虎生气狐狸得遭殃。
上次纪舟元同意湛宁打回去,貌似是只限于齐崇力一人。
又来了。那种一边害怕一边期待的感觉。
王秘书和那位律师开了另一辆车,湛宁和纪舟元坐在一起。
替湛宁扣好安全带后,男人垂眸注视少年有擦伤的脸,缓缓扬起了手。
湛宁条件反射地缩了缩,紧闭着眼。
一秒,两秒,三秒……
等了好几秒,预料中的耳光却没有降临。
宽厚的手掌落在他的头顶,揉了揉。
“阿宁,我不会打你。”纪舟元笑。
“嘁,我当然知道啊。”湛宁一节一节机器人一样地转过头,假装看窗外的风景,红了耳尖。
“帅吗?”纪舟元问。
“啊?”
“我说我刚才在你们老师办公室的时候。”
“中二病。”
纪舟元笑:“偶尔想年轻一下。”
“你又不老。”湛宁说,总觉得这话他之前什么时候也说过。
纪舟元没有回应。
“还行,”湛宁看了他一眼,补充说,“有点像□□老大,下次可以试试Superman。”
纪舟元挑眉:“还有下次?”
“……尽量没有。”湛宁心虚地眨眨眼。“不过话说回来,叫律师过来也太大阵仗了吧。”
“只是路过。”纪舟元说。
湛宁耸耸肩,将信将疑。
“现在想去哪儿?”
“什么?”
纪舟元道:“兜兜风,心情会好一些。”
湛宁:“我还有课。”
纪舟元:“今天不上了。”
湛宁歪头:“你不是很忙么?”
纪舟元道:“现在不忙。”
湛宁把头靠回座椅,“那就去宠物店,接小元回家。”
“小元?”
湛宁的笑容中有一丝恶趣味:“我给它起的名字。”
纪舟元握着方向盘,表情不太自在,“要不然……换一个?”
“不换。”湛宁斩钉截铁,“我喜欢小元。”
“……行。”
等红绿灯的时候,纪舟元很自然地从口袋里取出创可贴,随手递给湛宁。
“……谢谢。”湛宁又惊又喜。
*
——他就是,忽然出现了
——像救世主一样,每次都是
湛宁的手指快速敲击,连发两条消息。
乔森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好半天,终于收到回复。
——你说的人该不会是纪舟元吧?
——对啊,就是他
乔森再次陷入沉默。
下一条消息是语音。
——宝贝儿,你知道么,你现在就像思春期少女。
——少男
湛宁纠正。
乔森:可他怎么会知道你在学校出事了?
湛宁:我不清楚,反正他来得很快,很及时
乔森:咦惹,说不定他像个变态一样偷偷派人跟踪你呢
湛宁回了一个无语的表情包。
——好吧好吧,那接下来你打算怎样?追求他?
——有什么建议吗?
——茹君过
乔森一句话输入一半发过来,就再没有动静。
细微的“哒哒”声靠近,毛茸茸的小爪子搭在湛宁脖子上。
小元从宠物店回来后完全变了个模样,路都走不稳当,却粘人得很,像个小小的毛团子。
纪舟元不喜欢毛发多的动物,但在看到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时,表情也要缓和不少。
他说的不忙一向都是骗人,一个电话过来,便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是云晟的领头羊,很多事都不能没有他。
“你好辛苦。”湛宁说。
纪舟元说:“没有人过得轻松。”
“你已经有很多钱了,为什么不休息一下?”
纪舟元一愣,啼笑皆非:“身不由己。”
湛宁摇头:“不坦诚。”
“哦?那你说应该是什么理由?”
“没有人嫌钱多。”
纪舟元点点头,表示赞同。
湛宁往后仰,半卧在沙发上伸出双手,“心情不好,抱一下再走。”
“好。”男人俯下身。
熟悉的香味把湛宁整个人笼罩,就在这时,小元趴在两人中间,成了小狗夹心馅饼。
湛宁回过神,依旧忍不住笑。
他一下一下撸着小元柔软的毛,静待乔森的回复。
——新一版的做好了,有空过来试试?(爱心)(爱心)
——好
终于有事可做。
在去往工作室的路上,湛宁不由得回忆起乔森的话。
像个变态一样,偷偷地看着他。
湛宁先前并没有细想这种可能,这时却因为某种渴望,把这种微妙而奇怪的推测反复揣摩。
湛宁脚底忽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心脏跳动加快。
他顿住脚步猛地转头,身后的行人来来往往,没有人在注意他。
纪舟元真的让人跟踪他么?
那他岂不是早就知道林茹君这边的事情?
好开心。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太好了。
湛宁抬手捂住脸,怕自己骤然在路上笑出声吓着人。
对啊,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齐崇力的忽然转学,还有纪舟元的从天而降。
少年快活得两颊泛起红色,不知不觉挺直了背部,在路上行走时和走红毯似的。
纪舟元对他的关注到了怎样的地步呢?只是在外的日常行动,还是所有一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明明那次去KTV时还不知他的去向。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
看着他吧,看他做所有的事情,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纳入眼底,用那双总是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
视线在某些时候可以替代双手。
如果纪舟元没有这样做,他会失望的。
湛宁蹲下身,把脸埋在臂弯,痴痴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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