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发规划图纸带来的波澜,并未随着干事的离开而立刻平息。它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激起的涟漪持续荡漾在“旧拾光”的空气里。
最显著的变化是,那层横亘在江楠和林西之间最坚硬的冰,似乎终于裂开了一道无法忽视的缝隙。虽然沉默依旧是两人之间的主旋律,但那沉默的质地改变了。不再是最初那种带着刺痛感的尴尬和回避,而是转化成一种……可供呼吸和思索的、甚至带着点微妙张力的空间。
傍晚时分,江楠发现自己房间的顶灯坏了。她检查了不是开关问题,估计是灯管寿命到了。
若是前几天,她大概会自己想办法,或者干脆摸黑一晚。但此刻,她拿着那只坏掉的节能灯管,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就下楼找到了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的林西。
“那个……我房间的灯好像坏了,能借个梯子和备用灯管吗?或者……”她顿了顿,补了一句,“能帮我看看吗?”
“帮我”两个字,她说得有些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林西正在切菜的手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目光在江楠手中的灯管上停留了一秒,然后擦了下手:“我去看看。”
她没有说“给你梯子自己换”,而是选择了亲自去看。这是一个细微却重要的信号。
江楠跟着她重新回到房间。林西利落地架好梯子,检查了灯座,确认是灯管问题。她换上一只新的,动作熟练。
“试试开关。”
“啪嗒”一声,温暖的光线瞬间洒满房间。
“好了。”林西从梯子上下来,语气依旧平淡,但站在灯光下的她,周身那股拒人千里的寒气似乎被驱散了不少。
“谢谢。”江楠仰头看着重新亮起的灯,心里也仿佛被照亮了一小块。光线勾勒出林西清瘦的轮廓,她忽然注意到林西耳后发丝间,沾了一点不知道哪里蹭到的细微墙灰。
几乎是下意识的,江楠伸出了手,指尖轻轻掠过她的发丝,拂去了那点灰尘。
她的动作很轻,很快,像一片羽毛落下。
但两人却同时僵住了。
林西猛地偏过头,看向江楠,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晰的惊愕,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越界的触碰惊扰了。她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江楠的手指还停留在半空中,自己也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做,那动作自然得超出了思考的范畴。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灯光流淌的声音和彼此骤然加快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呃……有灰。”江楠有些仓促地收回手,指尖蜷缩,那一点细微的粉尘触感却仿佛烙在了皮肤上,带着灼人的温度。
“……嗯。”林西飞快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情绪。她收起梯子,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好了就行。”
她几乎是立刻转身离开了房间,脚步比平时快,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但那泛红的耳廓,却像一枚鲜明的印记,留在了江楠的视线里。
江楠独自站在明亮的灯光下,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跳依然失序。刚才那一瞬间的触碰,短暂得如同错觉,却在她心里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林西的反应,不是厌恶,不是愤怒,而是……惊慌和害羞。
这个认知,让江楠的胸腔里涌起一种复杂而汹涌的情绪。那堵冰墙之后,隐藏着的或许比她想象的更加柔软。
当晚,江楠熬夜修改一份设计稿。夜深人静时,她感到有些饿,便轻手轻脚地下楼想去厨房倒杯水。
经过林西房门时,她发现门缝下还透着一丝微弱的光。
她还没睡?
鬼使神差地,江楠的脚步停住了。她看着那线光亮,仿佛能透过它,看到里面那个同样未眠的人。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也常常这样。她熬夜画画,林西就陪在一旁看书,台灯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依偎在一起。
一种强烈的、难以遏制的冲动攫住了她。
她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想要敲门。想问一句“怎么还没睡?”,或者什么都不问,只是看看她。
但手指在空中停顿了许久,最终,还是缓缓落了下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线光,像林西此刻的心扉,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出些许微光,却还未到完全敞开的时刻。
江楠最终没有打扰,只是默默地去厨房倒了水,回到房间。
那一夜,两人隔着一堵墙,各自亮着一盏灯,心思各异,却仿佛被一种无形的、悄然生长的纽带连接着。
借由一次维修,一次意外的触碰,一线深夜的灯光,她们正以一种笨拙而缓慢的方式,一点点地、试探着向彼此靠近。
借的是光,靠的是影子里,那无法言说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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