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兄可确定是这位学子?”
三人步履匆匆,穿梭于汴京主街来往的人群之中。
“正是,吾打听到他在乡时就才名不胜,家中却颇有些积蓄。初来京城时还算好学,后来便是青楼酒肆日夜留恋。
大家都说他定考不中,他听到了也不生气,偶尔还会自嘲几句。”
避开迎面走来的行人,姚策的声音不大,步子却大。
“怪就怪在,前些日子有人碰上,调侃起他,他却一反常态变了脸色,说自己定会高中要那人莫要咒他,此后酒肆青楼再没去过。”
两人边听边紧跟着,听姚策说完刘学子适时应道:
“这听着倒像是哪个茶馆的话本开头。”
“谁说不是,又打听了一番,结果还真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哦?”
左侧的萧望舒亦应道。
“是书院伺候的下人,说学子倒是不出府了,可也没瞧见过这位学子读书,往日大白天里都紧闭门窗,平日也不让下人进他屋子。
再一打听,就有人说看到过小贩曾和他接触。”
“如此倒的确可疑,只是吾等这样贸然前往,这位学子就肯交出东西来?”
点点头,刘姓学子先是应和,又眉头微皱不解问道。
“此事就要萧兄配合了。”
突然停下脚步,姚策和同样停下来的萧望舒对视一眼,嘴角上扬。
目睹全程的刘学子莫名打了个冷战,来不及细想就紧赶着去追已经走远的两位。
国子监,即汴京书院,离贡院左右不过两条街。
坐落于城内河道东侧,坐北朝南成对称分布,内集四厅六堂,三亭一阁,廊榭轩桥一应俱全,又有假山奇石,溪流湖泊。
最北侧排列着六个三进大院,四个二进小院。
其中三个大院内隶属国子监的祭酒,两位司业大人,博士,助教,直讲各位师者又占一个大院。
其余的便用提供给了学院的监生和来求学的学子,萧望舒先前亦是住在东侧的梅花小院内。
学子则是住在西侧的玉兰苑东厢房内。
相对于梅花小院,玉兰苑面积更大,环境也更好,相应的学子每月要交的束脩也会多些。
进了垂花门,就见院子正中是一株开的正盛的玉兰,清雅脱俗。
对着院门的五间大房上挂着玉兰堂的匾,院内整洁,地面上只几片刚被吹下的玉兰花瓣。
视线转到东厢房正如下人所说,紧闭门窗,要不是确定这位学子没出过门,他们只大概会觉得里面没人。
没多犹豫,姚策上前,一把向外拉开房门,只觉浓稠的酒味,混着闷久了的热臭就只冲鼻腔。
“谁!扰人清梦!”
宿醉后特有的口齿不清,语气中透着燥意和烦闷。
一张八仙桌,下面稀稀拉拉倒几个矮凳,大小不一的瓷器碎片,还有未干涸的酒渍。
学子就俯在桌上,右手挡住阳光,半眯着左眼,五官凑在一起,脸上还带着红印。
“公子还是清醒清醒,至于吾等,您不认得,吾等却知道您。”
捂着鼻子,先是摆了几下袖子将气味挥散,姚策径直走入屋内,语气里满是苦口婆心。
那学子晃晃脑袋,就见三人闯了进来,猛地站起身来,叫嚷道:
“光天化日,尔等要做什么?!”
“公子岂不是误会,吾等自是来救你命的。”
一把握住那学子的双手,姚策言辞恳切,眼里满含“真情”。
许是酒精的功效,一炷香的功夫,那学子已然被忽悠的言听计从,姚策方道出此行的真正目的。
“公子,现如今你还是要交出东西,要不上面怪罪下来,如何逃的掉。”
这话既出,那学子忽而打了个冷颤,脑子灵光了起来。
“不对,不对,不对。”
一连说了三个不对,抽出与姚策交握的手,作势要轰人出去。
“出去,滚出去!吾可不知尔等在说些什么!”
旁听的刘学子有些慌乱,求助的眼神望向姚策,这次姚策却没开口。
“姚兄,他既不惜命,吾等何必多费口舌。待到殿试言明陛下,自有定夺!”
从姚策身后绕出,萧望舒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唱起了红脸。
“是了,陛下自会查明,这一干人等如何逃得了。”
右手握拳于胸前击打在左手手心,反应过来的刘学子亦推波助澜道。
“公子,相识一场,吾这才多费口舌。如今回头是岸,且公子父母必不想白发送黑发,不过是功名利禄,哪至于把命搭进去?”
上前不由分说地握住那学子双手,姚策言辞恳切,一副周公吐哺作派,再添了一把火。
本就因宿醉而头疼不止的学子,更觉晕眩,一口气提上来,许是想到自己人头落地,吓得两股战战。
也不顾上这三人话语里的漏洞,慌里慌张差点摔个狗啃屎,踉跄着从书柜夹层内取出厚厚的几张纸来。
那纸他攥得紧,嘴上含糊不清的念叨:
“他们原叫烧了,吾记不住,怕忘了就瞒着没烧,如今到成了救命的东西。”
也不想他留着,这东西才成了“证据”。
再没耐心一把夺过纸来,姚策一目三行,眉头越皱越深,只气的他青筋外漏牙关紧闭,若不是有外人,他怕是要骂上一骂。
接过纸张,萧望舒和刘学子亦扫视一遍,也怨不得姚兄气急。
这纸上字迹分明,八股策论一应俱全,显然是一份标准答案。
那学子纸张被抢,就琢磨着不对劲,酒劲上来,呆呆望着自己空空的手。
三人哪还管他,头也不回了退了出去,学子顿时跌坐在地上,一阵冷风吹来,更觉天塌。
眼瞧着三人就要走远,只鼻涕眼泪流了满脸,在地上爬着追了上去,边啼喊道:
“吾知错了,莫要走!吾真知错了!”
见他样子,姚策更为不耻,摔袖出了院子,刘学子亦是哀叹,摇摇头跟了上去。
倒是萧望舒忽换了副笑脸,迎上去把人扶起来道:
“会试未至,公子犯了何罪?”
明明萧望舒眉眼带笑,那学子却觉有股子冷意直冲脑门,狠狠打了个冷颤,方反应过来萧望舒话中意思,刚想道谢,却见眼前人不知何时已出了院子。
“萧公子何必点明?”
出了院子,门口等候他多时的刘学子有些愤愤不平,言语间已是指责之意。
“若叫他这样吵嚷下去,吾等才真是打草惊蛇。”
半扯了下嘴角,萧望舒的语气未变。
听了这话,刘学子顿觉羞愧,忙道了歉。
半挑了下眉,这下萧望舒心情不错,他问道:
“与刘兄认识这些日子,倒不知刘兄全名。”
“在下,刘云徽。云为天上云,徽为琴上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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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科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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