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四皇子,回到自己小院的萧望舒刚到门口就听见院内清脆的笑声。
抬眼望去,院内梨花树下站着一位少女。
轻风袭来吹动发梢,乌黑秀发间的两只银蝶随风起舞,桃粉色的云肩下垂珍珠,两条玉带,尾端系铃铛,一步一响。
少女名为嫣然,是萧府正儿八经的嫡女,萧淮安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萧望舒最为看重疼惜的妹妹。
回头,笑容婉转面若桃花,萧嫣然杏仁般的眼中似有水波潺潺。
“哥!”
如银铃般悦耳,正是花一样的年纪,灵动而张扬,她像隐秘深谷的仙灵,又像是百花丛中的蝴蝶,轻巧的落在他身旁。
衣袖被扯起,萧嫣然眼中是纯粹的喜悦。
“哥,你回来啦~半年没见,哥,有没有想妹妹?”
这一笑连春都失了颜色。
“嫣然,”
他轻声叫道,嫣然歪着头,拿两只水灵灵的眼睛望他。
“哥,我给你带了点心,桂衣!”
少女的心思总是想起一出是一出,被拽着衣袖,嫣然把他拉到了提着食盒的侍女前。
“这个是山药做的,这个是龙井茶糕,还有这个……”
她如数家珍,一个一个指给他看,又拿起一个桃花瓣形状的糕点,踮着脚递到他嘴边。
张嘴咬住,萧望舒又自己接过,是绿豆馅的,甜而不腻,他很喜欢。
“嫣然,”
将嘴中的糕点咽下,他捏着剩下的那半块,避开了萧嫣然的视线。
“怎么了?哥。”
疑惑地看着他,嫣然露出一副认真倾听的表情,娇俏可爱。
“我已过继三叔,以后还是莫要来我院子了。”
三秒后萧嫣然的脸上再找不到一丝笑意,疑惑,不解,难过,委屈,生气,情绪在她的脸上交替。
“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萧望舒来说,他背负的是上辈子二十多年的经历。
他死于萧景山的绝情,萧淮安的推波助澜,王氏的乐见其成。
他终其一生所坚持的“信仰”毫不犹豫的将他抛弃。
而唯一为他“报仇”的太子,受到了萧嫣然以他为名的指责和谩骂。
于是面对萧嫣然的不解和委屈,萧望舒保持了沉默,而这份沉默,刺痛了萧嫣然的心。
“哥你说话!你不认我这个妹妹了?!”
声音都带了哽咽,彼时十六岁的萧嫣然,不明白萧望舒为什么会这样对她,只知道,半年没回家的哥哥,一回来就不认她了。
“好,好,”
积攒的委屈促使嫣然挥手打掉了侍女桂衣的食盒,她咬着嘴唇,眼角泛红,跟随着点心一起滚落在泥土中的,是她努力不想让它滑落的泪滴。
为了掩盖这份脆弱,她倔强地昂起头,吼道:
“你不要吃我的点心!我再也不喜欢你了!我最讨厌你了!”
声音有多大,她提起裙摆,逃离小院的速度就有多快。
阳光的映射下,那泪滴像是有珍珠般大小,一颗一颗砸在土里。
侍女桂衣皱着眉头,在追上去之前,不赞同的指责萧望舒。
“大少爷你何必如此!?”
她又转头看着地上的点心叹气,
“这是小姐亲手做的点心,刚做好就眼巴巴的给您送来,您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说完不给萧望舒说话的机会,跑走去追自家姑娘了。
徒留萧望舒一个人站在梨花树下,等人走远,萧望舒捡起那半个被萧嫣然撞掉的桃花糕点,他用手掸去上面的灰尘,把它放入嘴中。
身后不知看了多久的墨书一惊,小跑两步上前阻止,可还是慢了一步。
他听见少爷说。
“可惜了。”
于是墨书蹲下身子,打算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食盒,把这些点心重新收拢,便又听见他家少爷说。
“不必了,喂狗吧。”
随后头也不回,转身进了屋子。
墨书自觉少爷并无错处,若是二小姐真是为大少爷着想,少爷又何至于沦落如此境地。
只是,少爷向来是疼这个妹妹的,站起身抱着食盒墨书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少爷的话就隔着帘子传了出来。
“过几日我会搬去国子监,你身契已还,无须为我做这些事了。”
墨书自是顾不上那些点心,忙进屋陈情去了。
此后过了数月。
天气渐凉,树叶枯黄,风一吹稀稀拉拉落了满地,只剩一个光秃秃的树,处处萧瑟凄凉,唯有墙角红梅开的正艳。
挑开厚重的门帘,萧望舒照例来酒楼参加诗会。
离年关越近各地来京城赶考的学子就越多,汴京城不说各处酒楼,能住人的茶社,道馆,寺庙,就是普通农户家都能看见穿着长袍的学子。
而常办诗会的楼家酒楼,学子只会多不会少。
他这次参加的诗会,就是楼家举办的。
今日诗会的流程是由东家随机抽取题目,学子于半炷香内作诗,诗内却不含题目内字句。
定好体裁后,由东家依次念出,最后由各位看官投票,选出三首为优,邀请上台,再做比拼。
前三位,自有酒水,或文房四宝或画卷书籍等奖品颁发。
参加诗会者,即便不是前三,也能结交学子,交流学习,又或传播才名,酒楼也有了好的生意,最重要是会有达官贵族,隐没于此人才,此乃一箭三雕。
刚进门,大氅就被门口侯着的跑堂收走,又有小二引着去二楼落座。
地方是楼关山特地一直给他留着的。
向下正对酒楼中央的平台,视野很好,左右有屏风隔成了一个小包间,前面柱子上挂着轻纱,和被绑起来的帘子,可以自由拉合透光的同时又保证了私密性。
他特地来的早,酒楼大厅内只零零散散坐着几位,都压低着声音说话。
刚落座萧望舒就听见隔壁包厢内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说的可是真的?如此那白发白衣青年到底是人是鬼?”
“是人是鬼,吾可不知,不过百姓都传他是神仙。”
“怎会如此?”
“不过是因为死的是那边的恶霸乡绅,平时没少鱼肉百姓,手上也不知道有几条人命。
如今一朝被除,百姓自然感激,再加上他那非常手段,来无影去无踪。
就连当官的也不知道他的来历,一个个吓的龟缩在府内,百姓传他是神仙也不足为奇。
到底离我们还远,吾亦是听说不知真假,不说这个,今儿个萧家那位可在,你可有把握?”
“自然有把握,这几日也没少听你们说他有多厉害,吾倒觉得夸张,想吾亦是解元,怎就能比他差?”
“姚兄自是不比他差!”
其中一位声音的主人,名为姚策,那是同济二十年和他一起骑马游街的探花郎,也是和他几乎斗了半生的宿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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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萧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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