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毒草烂肤

魏郁春完全没有想到,这素日要么不说话,要么说毒话的男人,在此时这般帮她,盯着关阇彦看的眼色百般轮转,惊奇之色溢于言表。

冯巧儿已经提溜提溜地跑到了她跟前,小脚步欻欻不止,倒有点上赶着献殷勤的狗腿儿样,魏郁春将她这副模样看在眼里,总想忍不住笑。

“姐姐,我……我错了,我昨晚不该和你怄气。”

巧儿揪起魏郁春的衣摆,扯来扯去,别别扭扭着,的确是常态下强势惯了不会示弱的窘态。

她继续说着:“是我事先没有和家里人说好,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犯了事,叫爹娘和你为我担心,姐姐生气也是应该的,巧儿挨骂也是应该的……”

她熟悉了当下卑微认错的态度,语气很快就打满了气,颇有义正言辞之风:“巧儿也没有觉得姐姐丢脸!那也是昨晚太冲动,故意说出来气你的!”

魏郁春的眼皮微微垂着,慵懒的同时也带着太多温和,和平常那副冷然要强之相截然相反。

她抚摸上巧儿毛茸茸的发顶,安慰道:“姐姐知道了。但姐姐也要向你道歉一件事,这段时间里,我的确没有重视过你的感受,只记得责备你,却忘记了担心关爱你。让你受委屈了。”

她笑着,眉眼弯弯,俨然一副仪态大方的大姑娘作态。站在姐妹二人氛围之外的关阇彦,为之注目了片刻,心里暖洋洋一片,唇角跟着一起,微弯起一个深藏不露的弧度。

巧儿抱上了姐姐的腰,对终于肯亲近自己的姐姐爱不释手,旋即说出更多为自己辩解和长脸的话来:“其实,巧儿早不愿做姐姐口中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了。”

“为什么呢?”

“以前,家里贫穷,姐姐也不聪明,巧儿一直想要快快长大,做个大人帮大家担担责任,却没有机会。后来,爹娘出了事,我就着急了许多。”

“所以着急到碰上昨晚的事情,已经不愿忍耐了是吗?”魏郁春精准说进了巧儿的心窝窝里。

巧儿闻言落了几滴泪。

魏郁春强忍着揪心,抬手为她抹去泪花,温暾而言:“巧儿,姐姐已经不笨了,会照顾爹娘的身体和你的心情了,你可以慢慢长大了。”

关阇彦静静看着,在脸上停留没多久的笑意早已凝固。这才八岁的孩子懂事到令人心疼,说出的这些话,他从未在哪个与之同龄的孩子口中听到过,算是活久见了。

这一家子,看似平平无奇,实则老老少少都深藏不露着吧。

魏郁春这边突然将目光挪到了关阇彦身上,实在是猝不及防,在关阇彦以为她终于要对自己宣诉感恩之情时,这女人却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之后说出的话,更是与自己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她对巧儿忽然提道:“姐姐也算是为你奔波了一晚上,想要个补偿。”

“什么?”

“你给大哥哥编的头发甚是好看,姐姐羡慕,也想要巧儿给我编。”

关阇彦的心又愣又冷:“……啊?”

就这样,魏郁春拥有了一头与关阇彦相似的发型。巧儿今日的水平不错,在他们本就不错的底子上添了不少精气神。两人在一块,俊男靓女煞是亮目,看起来更是相配。

不过,当事人都比较愚钝,这显而易见的微妙气氛,只在旁人眼中蠢蠢欲动,他们反而跟没事人一样各过各的。

关阇彦杵在魏郁春和冯巧儿身边,抬眼前望,又开始琢磨起刚被放下没多久的疑难事。

之后还是魏郁春和巧儿完事后,魏郁春主动跟他道了个迟来的谢谢,才将他的魂儿唤回来。

“抱歉,昨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谢谢你带我们姐妹两个人回来,”魏郁春语气郑重,罕见的谦卑之态也在其中。

关阇彦不以为然地回着:“没什么,这段时间我给你们添的麻烦更多。只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尽管说。”

既然如此,关阇彦就继续顺带把自己的计划说出了口:“短期内我怕是凑不齐欠你们家的钱,因为我这边急着要走。”

事情如此突然,因为在魏郁春和冯巧儿的印象里,这人之前害病,别人要赶他走他都要赖着不动,现在居然主动提了这个要求。

冯巧儿和魏郁春的反应一致,姐妹两个异口同声地问着:“你什么时候走?”

关阇彦未曾想过透明人当了这么久,还有被这么重视的一日,觉得有些惶恐。

“还没定,应该快了,”他道,然后还好心地补了个大致范围,“最多三日吧。”

“好吧,”魏郁春走动了两步,离关阇彦更近了些,语气和缓,笑言,“你不必因那些钱感到负担。”

这次终于是真的让他放下心了,之前这一家子那副模样,总让他因欠钱不还感到心虚,许久都叫人心有余悸。

魏郁春心想人都要走了,不妨留个念想,于是主动问起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方才我恍惚听到巧儿唤你……贤妻?”

关阇彦忍不住扶额苦笑:“关贤齐,你妹妹非要叫我贤妻,我也没有办法。”

“见贤思齐?”

无比熟悉的词段让魏郁春脱口而出,这句话被她用南禺人的口吻描述出来,总觉得奇怪,魏郁春这才意识到对面之人亦是中原人,差点露馅的心虚感充斥了她的心境。

但这有什么所谓呢?

再露陷也无人能挖掘出她前世的秘密。

机缘巧合下,碰到了家乡之人,他们再觉得奇怪,也没有机会继续深入交涉。

好在关阇彦早就认清了此女的与众不同,熟悉后就不曾多疑什么。

“没什么事的话,我出去走走。”

关阇彦转身要走,却在移步之际又被魏郁春叫住。

“你把掌心摊开给我看看,”她盯着男人的手,眼中焦虑定格,好像是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关阇彦怔住,然后也听了她的话,把手掌伸出去。也是因此,他自己才注意到那只手虎口和掌心连接的一大片皮肤,和手指上落了些密集的红色点状疹子。

冯巧儿也好奇地踮脚去瞧,然后“唏嘘”一声挪走目光,怕是见了他人疼痛后幻痛到了自己身上。

“你不疼吗?”魏郁春看起来也有些“狰狞”,这是匪夷所思的神态。

“啊……还好吧,”关阇彦见惯了打打杀杀,这点疼对他来说连芝麻都算不上。然后他想起来这手是他昨晚折草射人时用的那只,估摸着是那草尖锐利,他折草的速度又快,就这样不小心刮伤了一些皮肤。

不过他没想到这草刮下伤口后,会将毒素扩散得这么迅速而广泛。他现在半只手掌都有毒草作怪的罪证。

“应该是余毒草,南禺独有的植物,古溪村多见。其棱角锋利,刮了人,时间长了,占了草汁的伤口会溃烂,虽不算多严重,但久伤不愈,容易留疤。”

魏郁春已很熟悉南禺的风土人情,尤其是余毒草这种村里女人无不忌惮的东西——沾了此物,十天半个月消不掉伤口,沾到了脸岂不算是毁容?

“昨晚夜色晦暗,不小心刮着了,不碍事。”

关阇彦歪着脑袋瞧着被魏郁春头顶掩住的手心,语气淡然到好似在讽刺这是对方太过煞有介事。

“毕竟也是为了帮我才不小心受的伤,不给你弄好了,我心里过意不去。”

说罢,魏郁春慢步走向了屋内,从塞满杂草的竹篓里,寻出几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草根,拿热水泡着,挤出草汁,用干净的纱布浸润好后,唤关阇彦过来。

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纱布绑在了他的手掌心,耐心交代:“此物对余毒草有奇效,消炎的,明日再寻我帮你换药。”

“行吧,谢谢了,”关阇彦收回被包扎好的手,举起手臂端看一阵,兴致盎然地点了点下巴。

冯家一家子跟关阇彦吃完午饭后,魏郁春就干起了活,昨夜山雨方过,山中湿泥浑浊松散,村里无人采茶,不少妇人好不容易得了空赶紧来寻魏郁春写信,看起来忙得够呛。

妇人家照顾孩子居多,不少妇人来时携了自家幺儿,这一场景刚好触及了魏郁春埋在心里多时的念头——如今时机已算成熟,她可以按最初猜想的那样,办只小学堂,教授村人学识。

这一念头有很多弊端——初夏要来,大人们采茶农忙,就算他们肯乐意给魏郁春一个面子,这满山茶田也不肯。所以,即便她稳住了名头,也不知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一小段村人不忙的时候。

此事所需考究之地甚多,所需准备时间也多,本该就此暂且放置。

但昨夜巧儿一事给她带来了不少灵感——巧儿这些孩子们,常因家中长辈事多繁忙而无暇被顾及,又因无学田滋润,性子多数野蛮,亦不知何为对错,识字念句尚且不能,更遑论知礼做人?

此时,如果她提出给村人的孩童授学,岂不很好?既能让这些在外被农忙所累、在家被照顾孩童一事所累的妇人卸下担子。也能教授这些孩子们德行对错。

恰巧这些孩子也刚好是最适合学习的年纪。

若此事能成,时间长了,辈分更迭,古溪村岂会再怕贪吏使坏?

在这件事上,她只照着写信的要求,一个孩童只取三文,村中人对她的信任度又高。只要诚信宣传几分,这件事并不算难。

魏郁春初具雏形的猜想越来越有棱角,她做事雷厉风行,想法有了,自然缺不了实践。

她先是对过来寻她写信的妇人言说了自己的想法,再拜托她们行走于乡间进行宣说。

“小学堂”以惊人的速度成型了起来。

梦想:完结v(干枯……),不奢求榜单了……(颓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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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毒草烂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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