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树洞“**库”与哥哥的□□镜磁带
十岁那年夏天,老槐树的树洞突然多了股怪味——不是鼻涕虫干尸的酸臭,也不是麦乳精混二锅头的甜辣,而是一种混合着橡皮、墨水和……哥哥藏的“**”的油墨味。
我哥比我大五岁,正是荷尔蒙爆炸的年纪,每天穿着喇叭裤在院里晃荡,后脑勺的头发留得能扫到衣领。他床头柜锁着个木匣子,里面塞着邓丽君的磁带和一本画着露大腿美女的《大众电影》。有天他跟狐朋狗友出去“轧马路”,我趁机用曲别针捅开了锁——匣子里除了磁带,还有本卷了边的书,封面印着“武侠小说”四个大字,主角叫“楚留香”,光听名字就觉得能飞檐走壁。
我捧着书躲进老槐树洞,膝盖上放着偷来的手电筒(我爸修自行车用的),刚看到“香帅”掏出个香囊,大胖就猫着腰钻进来,差点撞翻我的“阅读灯”。
“我靠!你咋躲这儿看‘**’?”大胖眼睛瞪得像灯泡,“我哥说这玩意儿看了要‘学坏’!”
“胡说!”我把书往怀里藏,“楚留香是好人,专偷坏蛋的东西!”
正争执着,小丽扒着洞口喊:“你们快看!铁蛋他哥戴□□镜呢!酷毙了!”
我们探头一看,铁蛋他哥正跨在二八自行车上,镜片反着白光,耳朵里塞着耳机线(其实没接录音机),用脚尖点地晃悠。几个穿的确良衬衫的姑娘路过,他故意把车铃按得“叮铃铃”响。
“帅个屁,像个苍蝇!”大胖撇嘴,但眼睛却忍不住跟着看。我低头看看手里的武侠书,又看看铁蛋他哥的□□镜,突然觉得楚留香的香囊好像没那么吸引人了——至少不能让姑娘们回头看。
那天下午,我们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把我哥的武侠书、大胖偷藏的半袋瓜子、还有小丽用皮筋扎头发的红绸子,全塞进了树洞。大胖摸着下巴说:“这以后就是咱的‘秘密基地’,谁想进得对暗号!”
“啥暗号?”
“就说……‘树洞树洞,我要楚留香’!”
暗号刚定下,就听见我哥在院里吼:“张晓峰!你是不是动我匣子了?我的《楚留香》呢?”
我们吓得屁滚尿流,从树洞里爬出来就想跑,却被我哥堵个正着。他揪着我的耳朵,指着树洞口露出的书角:“说!藏哪儿了?”
眼看要挨揍,大胖突然灵机一动,扑通跪在我哥面前:“哥!我们错了!我们想把书藏起来,等你结婚时当彩礼!”
我哥愣住了,□□镜差点滑到鼻尖:“当……当彩礼?”
“对!”小丽也跟着点头,“书上说楚留香的香囊能娶媳妇,我们想把书藏好,以后你娶嫂子时拿出来,她肯定觉得你可厉害了!”
我哥听完,先是憋笑,最后忍不住拍着大腿乐:“行啊你们,小脑瓜里都装的啥玩意儿?”他没揍我们,反而从树洞里掏出书,翻了翻说:“想看就明说,别学贼似的。不过这书得还我,下周我得拿给厂子里的妞看。”
“给妞看?”我们仨大眼瞪小眼。
我哥得意地晃晃书:“懂个啥?现在姑娘都爱看这玩意儿,觉得男的会‘轻功’特帅。”他顿了顿,从兜里摸出盘磁带丢给我,“拿去听吧,别让咱妈听见,说这是‘靡靡之音’。”
那是盘邓丽君的磁带,封面印着穿旗袍的女人,笑眼弯弯。我们把磁带偷偷塞进我爸的半导体收音机,躲在树洞里听。当“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旋律飘出来时,大胖突然红了脸,小丽揪着衣角不说话,我盯着树洞外摇晃的树叶,心里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跟夏天的蝉鸣一样,悄悄钻进了耳朵里,再也赶不走了。
从那天起,树洞成了我们的“文化中转站”。我哥的磁带、铁蛋他哥的□□镜(偷来戴十分钟就还回去)、还有隔壁班女生传来的手抄歌词本,都在树洞里“流转”。有次大胖把他爸的的确良衬衫藏进树洞,想学着铁蛋他哥耍帅,结果被他爸拿着扫帚追得绕着槐树跑了三圈,衬衫挂在树杈上,像面投降的白旗。
而我,在听完邓丽君的磁带后,开始偷偷在作业本背面画吉他——虽然画得像把烧火棍。我还学着我哥的样子,把裤腿卷成喇叭状,结果走路时被自己绊倒,摔进了泥坑里。我妈边给我洗裤子边骂:“小小年纪不学好,学那些‘流里流气’的!”
那时的我们还不懂什么叫“非主流”,只觉得哥哥姐姐们嘴里的“酷”和“帅”像块磁石,吸着我们往树洞外的世界凑。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好像在笑我们的傻气,又好像在悄悄记录着——某个蝉鸣聒噪的午后,三个小孩躲在树洞里,第一次听见了不属于童年的、带着点甜腻和好奇的旋律,而那些被藏进树洞的□□镜、磁带和武侠书,其实是我们偷偷埋下的、通往青春期的种子。
直到很多年后,我在十七岁那年对着树洞吼出“你们根本不懂我”时,才突然想起十岁那年躲在树洞里听邓丽君的下午。原来从那时起,那些被大人叫做“不学好”的小叛逆,早就顺着树洞的缝隙,钻进了我们渐渐变粗的骨骼里,只等着某天破土而出,长成一头扎进非主流岁月的、毛茸茸的莽撞模样。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