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直到沈临渊的脚步远去再也听不见,徒自心惊胆战的银屏才敢跌跌撞撞地跑进里屋,看见林姝婉缩着身子跪坐在床头的地上,连忙抢过去扶。
“娘娘,娘娘。”银屏焦急地唤她,一边来扶她的腕。
她不防备,痛得呜咽了一声,身体都抽搐了。她的右腕被大力拗折之后又被沈临渊的大手钳制了半日,此时已经青肿发紫,完全不堪碰触了。
银屏慌忙地撒了手,急问道:
“娘娘,您的手这是怎么了?”
她疼得满头是汗,随口敷衍银屏道:
“没什么,只是有点於肿罢了。”
沈临渊刚刚盛怒之下,若直接折了她的手腕也不是没可能的,如今不过青肿,应该已算万幸。
银屏小心捧着她那青紫的腕,红着眼抬头看她,继而便是一脸震惊与更加痛楚的表情。她怔了一下,接着便在银屏那双清澈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颈项肩头那丑陋不堪的模样。难堪啊!她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把领口拽住,可是手一动,越发痛得她只能倒嘶冷气。
银屏忙是拿来一件外裳帮她披上,跪在她面前帮她系扣。她看见小丫头一边系一边泪珠子就挂了下来,勉强笑了下安慰银屏道:
“傻丫头,我没事,别哭了。”
银屏尽量收了眼泪,还是抽噎了一下,带着哭腔道:
“明明这一年间才刚好些,娘娘身上不太见到伤了,可如今怎样又遇上了靖南侯这样一个没心肝的武夫呢?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靖南侯已经说了是要她身辱名丧,刚离开时又明令她不许她求死,那便是不知还有多少残忍可怕的手段等着她去慢慢领受呢!所以这区区外伤只怕连个开场都还算不上,从此时起的每时每刻对她都将是水火里的煎熬。
可就像沈临渊说的,她的母亲和幼弟如今都在沈临渊的手里,她就算对林家诸人心肠再冷,也不可能对她的母亲和幼弟弃之不顾。所以如今的情景下,她无力抵抗,也不可能逃脱,更不敢以命相搏,剩下的便就只能这般熬着,不过好在她还是能看到这种日子的尽头的……
“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的!”她看着银屏徒自挂着泪珠的脸,轻声道。
银屏狐疑地看她。银屏是自打她入宫时就跟她的,还是她身边鲜少几个由内务府按例送过来伺候,而不是林家安插过来监视她摆布她的宫人之一。她这些年里受过的罪吃过的苦,银屏都是看在眼里的,她也知道这孩子实诚,是打从心底里敬她也心疼她,所以这一年日子稍好些,她便一直把银屏带在身边,颇有点情分。这偌大的宫苑里,大约也就在这个小宫女面前,她才能偶尔露出一星半点的心里话。
“最多到京城局势安定,清算林氏的那日,我总不会被独留下来的。”她低语。
林氏彻底被清算的那日,应该就是她的末日了,她这个林家的罪女,总不可能被单独留下来。届时,不管沈临渊对她还有多少未尽的恨意,她应该都可以解脱了。
“娘娘……”银屏听懂了她的话,震惊地摇头道:“不会的!陛下那么爱重娘娘,肯定会想办法救娘娘的,不会让娘娘有事的。娘娘您不要这样多想。”
皇帝陛下啊……
她苦笑,皇帝陛下这些年被他父亲看得死死的,徒有至尊的名号,手下既无可用之人又无钱无粮,皇帝陛下的圣旨,在朝野权臣手中,大约与一张废纸也没什么区别,又拿什么东西来救她?
若沈临渊这次真控制了局势,不过也就是傀儡皇帝背后的提线之人,从林家换成他靖南侯。对皇帝陛下唯一的好处是,以她对沈临渊素日的了解,沈临渊大概是做不出谋朝篡位这种事情的,最多应该与她父亲一般,坐在那挟天子的位置上。不过也难说,毕竟五年过去了,五年那么久的时间是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她不敢自大地去猜如今靖南侯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不过沈临渊毕竟是外姓,这一时半会间皇帝陛下的性命总是无碍的,无论如何总是比昨夜豫王得势要强些。但不管最后到底是谁在这场乱局里胜出,也无论天下局势如何变幻,只要林家倒了,她这个林家扶上来的皇后总无法独善其身,谁让她姓林呢?林宥之的女儿呢!
哪方势力,哪个新贵会保全她这个林氏的余孽?林家的尽头就该是她生命的尽头,想到这里,她勾了勾唇,苦日子有了这么个算不上盼头的盼头,居然让她觉得自己又可以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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