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茫茫大漠,暗夜无边。
望不到尽头的营帐森严的安扎其中,放眼望去,竟和这暗夜连成一片,望不到尽头,蛰伏在天地间,西风卷起层层细沙,掠过空地。
突然,暗处闪过一个黑影,只一刹那,便消失不见。
帐中,有一身形魁梧男子,背身坐在案几之后,手中是一把年代久远的胡琴。
嘈嘈切切,丝缕繁杂,就算是李域听过无数乐曲,也不能将之形容出来,直觉虽只有单一的胡琴演奏,却有大气磅礴之势,又仿佛眼前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等那人一曲奏毕,他才曲步上前,见礼道:“将军,事已办妥!”
那人似是轻声一笑,琴弦又被拨动,断断续续,并不成曲调,须臾,才问道:“可有活口?”
“回将军,未留活口!”
长久的沉默,胡琴再次弹奏,悠扬婉转,听他沉沉的声音传来:“下去吧!”
李域高悬的一颗心这才放心,对着那魁梧的身影一拱手,恭敬道:“末将告退!”
待步出军帐,风愈发大起来,将帐篷外的军旗吹的猎猎作响。
李域抬头望去,刚才还繁星密布的晴空,此刻竟是黑云压顶,滚滚而来,看来,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
身后的军帐中又传出乐声,李域一顿,眉头一皱,握紧腰间佩刀,急急往外奔走。
那乐声却猛然急促起来,杀机四起。
李域额角一跳,还来不及拔刀,四面的帐篷中,已经涌出数十个黑衣蒙面人,个个手持长刀,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域缓缓抽出腰间佩刀,环顾四周,冷笑道:“哼!此等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事,尔等也做的出来!”
面前的黑衣人道:“你办事不利,能让你活到现在已是将军对你最大的恩惠!你还有脸来此!”
李域自知事情败露,此刻也不再多做解释,大喝一声,长刀向人群劈去。
乐声还在继续,时缓时急,混乱人心,听的混战人心中惶惶不安,也不知主人是怎样的想法。
未过多久,蒙面黑衣人,已悉数被李域斩于刀下。
他缓缓收刀,对着军帐又是一礼:“将军,末将自知办事不利,没有完成将军的任务,但……但老幼妇孺,末将实难再下杀手,末将已将他们逼至巨祝崖下,此崖高不见底,飞鸟难越,末将再观天气,明日必有大雪,饥寒交迫,伤病惨痛,他们……他们定没有机会生还。”
帐内乐声渐小,那人却并不回答李域,似乎刚才的谋杀,只是对他的惩戒,并未想着伤其性命。
李域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静静等待那人的示下,好久,才听他缓缓道:“你可知罪?”
李域腰愈发低:“末将知罪!”
“罪在何处?”
李域道:“末将不该有夫人之仁,留给他们一线生机。”
那人轻轻一笑:“愚钝!回去再做思量,等想好前因后果,再去替本将办好此事。”
李域道:“是!”
等远离军帐大营,李域的脚步才逐渐变缓,等逐步踱到自己的营帐时,他才幡然醒悟。
此刻也顾不得被黑衣人砍伤的肩头,未多做停留,牵过战马,翻身而上,扬长而去。
次日,大雪封山。
李域一夜未停,直觉眼前茫茫一片实属令人目眩,狂风携眷着碎雪,刀子一样迎面扑来,大大减慢了他的行程,他掏出腰间两指宽的细纱附于眼上,继续赶路。
一路马不停蹄,到巨祝崖时,茫茫崖顶,皆被把尺来厚的白雪覆盖,那些鲜红的血迹早已不复存在,就仿佛他昨日的屠戮不曾发生过一般。
路上遗留的首饰财宝,都已经被过路的牧民收拾的干干净净。
李域站在崖边,随手拿掉眼上的细纱,向下望去。
断崖深不见底,只有逆流而上的山风,冷的彻骨,吹着巨祝崖的山石“呼呼”作响。
他不知道那人会有生还的机会,此刻看来,就像是他昨夜告诉将军的那般——无一线生机。
肩头的血早已干涸,混着雪水,白白红红,早已冻成冰块,挂在肩头,此刻也沉沉的痛。
他突然想起,那凤披霞冠的女子,柔柔的一双烟波,里面盛满了泪水,似说还迎,在触及那一道眼波之时,李域一愣,暗到那狗皇帝打的一手好算盘。
那女子明知自己会痛下杀手,还是摇头求着他,抓着他的军靴,求他放过。
那月光般的脸上,甚至沾了点点泥污,在李域看来,甚是扎眼。
这般年轻的女子,从遥远的地方千里迢迢而来,却要葬身于此。
看着这一双眼,他竟一时心软,高举的长刀缓缓放下。
他盯着这花一般的少女,随机一咬牙,一个回旋踢,蹬在那豆蔻女子胸口,只闻一声姣呼,那红衣女子,便如那翩翩起舞的红蝶一般,飘落崖底。
彼时,他还不知将军的寓意,那一脚,他是用了十足的力气,就算是成年军人都受不住,更何况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此刻,满心都是悔恨。
他翻身上马,扯紧缰绳,高喝一声,调转马头,向相反的地方疾驰而去。
至于崖底,狼藉一片,几只秃鹫因为马蹄的缘故,被惊的振翅高飞,悬立于崖石之上,随时等待这乱入的人离开,自己好在饱餐一顿。
李域高居马上,看那残乱的地面,满是红色绸布的车架早已破败的倒在崖底,挂在车角的铜铃,“叮咚”作响,那鲜红的铜穗随风飘荡,尸体七七八八,已被秃鹫野狼啃食的一片狼藉。
而其中一具火红的尸体,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面目,隐约可见伸出体外的那只手上,还有一只金色的手镯,那手镯雕刻繁复,纹理复杂。
李域认得,认得那一双眼睛和那一只手镯,正是那带着那一只手镯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苦苦哀求。
李域心里瞬间一沉,他在这猎猎冷风中闭目思量片刻,调转马头,向着军营振马而去。
策马到达,立于营帐之外,李域恭声道:“将军,末将失职!”
他不敢求饶,一句“请将军恕罪”硬生生被压下来,自幼跟随他左右,他知晓将军的脾性,此刻求饶,无异于找死。
他静静等待那人最后的惩罚,好久,才听到帐中传来:“本将一向赏罚分明,如今你自己做了错事,如何惩处?难道还要等着本将来亲自处理吗?”
李域闭目一瞬,从靴间掏出短刀,眼看就要往手腕扎去,帐中却又传出:“你自小跟随本将,一直为本将效力,本想着这点小事你是可以胜任的,但是本将万万没有想到,你确是给本将办砸了,如今本将必是要罚你,可也不在这一时,接下来,你还去替本将办件事,等这件事结束,你再来领罚,介时,可别说本将不念往日情分……”
李域道:“末将不敢!”
他自知将军这已是对他最大的恩典,他从来不养无用之人,只是此次,实属计划有变。
那人道:“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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