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看着面生。”绾绾在苏云晚耳边呵气。
她眼尾扫过苏云晚束紧的领口,挑了挑眉,“是第一次来?”
苏清珞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在旁边“唔”地一声。
苏云晚没躲。
她望着绾绾近在咫尺的眼,忽然笑了。
学着苏清珞的样子,抬手在绾绾腰下轻拍了下,力道不轻不重:“姑娘舞得好。”
绾绾被拍得往她怀里靠了靠,竟顺势坐下了。
裙摆缠上苏云晚的腿,抬头对苏清珞眨了眨眼:“这位小公子看着倒腼腆。”
苏清珞的脸瞬间红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一曲终了,满堂喝彩。
掌声还没鼓完,二楼上突然从来李明远的怒骂声:“绾绾!本公子在你身上砸了多少银子,你眼皮都不抬一下,现在倒对个穷酸书生笑?”
他扶着二楼栏杆,唾沫喷得老远,手指指着楼下的绾绾,“你给我过来!不然我拆了你这破楼!”
老鸨赶紧跑上台打圆场:“李公子息怒!今日是绾绾自己选客,您别跟姑娘家计较……
绾绾皱眉,这李公子最是难缠。
刚要开口,一旁的苏清珞突然开口怼道:“这公子怎么这样玩不起?长得肥头大耳,没本事抓住女人的心,怎么还怪在我兄长身上?”
众人一愣,转头看去。
只见苏清珞站在椅子上,看着李明远满脸不屑:“人家绾绾姑娘愿意理谁就理谁,你给银子就了不起?看上去像得了鸡瘟一样,还敢胡说八道!”
她说的刁钻,逗得楼下有人低笑。
李明远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哪来的野小子,敢管本公子的事?”
“我是她弟弟!”苏清珞拍了拍桌子。
本来就对他不满,和大姐定了亲还敢出来鬼混!
这种畜生!
“就管你了怎么着?有本事下来打一架!”
“阿弟!”苏云晚想拉她,要是在这里和李明远起冲突,那她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二楼雅间的门突然开了。
穿着月白锦袍的少年倚在门边,手里把玩着个白玉酒杯。
他生得极好,面如冠玉,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懒散。
陌上谁家少年郎,足风流。
顾晏辞刚陪友人喝完酒,本想透透气,却被楼下这泼辣的“得了鸡瘟”逗笑了。
“李公子消气。”他懒懒开口,“跟个孩子置气,跌份。”
李明远见是他,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顾晏辞的父亲是当今丞相,顾家在京里势力不小,他得罪不起。
李明远只能悻悻地瞪了苏清珞一眼,骂骂咧咧地坐回原位。
苏清珞还想骂,被苏云晚按回椅子上。
绾绾对苏云晚笑道:“公子若不嫌弃,随我去内间说说话?这位小公子要是闷,我让丫鬟带您去后院偏厅,那里的点心做得好。”
苏云晚知道她是想支开二姐,于是便对苏清珞道:“去吃你的,别乱跑。”
苏清珞不情不愿地跟着丫鬟走了。
偏厅临着片小荷塘,桌上摆着七八碟点心。
可她吃了两口就坐不住了,总觉得三妹妹跟那花魁待在一块不安全,不如找过去盯着。
她溜出偏厅,摸着黑往主院走。
院子里种着不少芭蕉,叶影重重,她刚绕过假山,就撞进个温热的怀里。
“唔”她被撞得后退半步,抬头刚要骂“是哪个不长眼”,就对上双含笑的眼。
是方才二楼提她说话的那个公子。
顾晏辞低头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松垮的网巾上。
“小公子夜里乱跑,不怕被人拐走?”他抬手,指尖差点碰到她的青丝。
他故意停在半空,声音压得低,“还是说,在找方才那位兄长?”
苏清珞吓得往后一退,撞到身后的芭蕉树,叶子“哗啦”响了一声。
“我、我找我哥关你什么事!”她一时心急,忘了压低声音,尾音不自觉地发颤。
顾晏辞低笑出声。
“自然不关我的事。”他往前走了半步,逼得苏清珞又往芭蕉树后缩了缩,“只是觉得小公子生得好看,尤其……”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她颈侧,“颈子这里,比一般男子细多了。”
苏清珞的脸瞬间红透到耳根。
完了!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扮着男装,忙抬手捂住脖子,却听见对方又说:“方才在楼下骂人的样子,倒比楼里的姑娘还像姑娘。”
“你!”
苏清珞又气又急,这人该不会有断袖之癖吧?她想骂他流氓,又怕被人听见。
苏清珞不想惹事,只能攥着拳头瞪他,“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我就喊人了!”
“喊吧。”顾晏辞挑眉。
他非但不怕,反倒靠得更近了些。
顾晏辞看着她颤抖的睫毛,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廓,“喊来人,大家瞧瞧,这位小公子为什么怕别人看颈子?”
苏清珞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只能狠狠剜了他一眼。
谁家好人会盯着别人脖子看啊?
顾晏辞看着她这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抬手,像是要碰她的头发,却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摘了片落在她肩头枯黄的芭蕉叶。
“不逗你了。”他后退半步,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往后别再扮男装来这种地方,不安全。”说完,他转身就走。
“要你管!”苏清珞对着他的背影啐道。
*
绾绾的闺房里没点熏香,窗台上摆着只青瓷瓶,插着两枝新鲜的白茉莉,香气清浅。
苏云晚坐在木桌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杯里的茶水还冒着热气,把外面的灯笼影晕成一片暖红。
她刚把绾绾递来的点心推远。人生地不熟,不该吃陌生人的东西。
“姑娘家深夜扮男装来倚红楼,”绾绾坐在她对面,笑靥如花,“总不会是来听曲儿的吧?”
苏云晚的指尖顿了顿。
她早该想到,能在这楼里坐稳花魁之位,断不会是普通的女子。
窗外传来琵琶声,断断续续的。
苏云晚沉默着,指尖在杯沿划了个圈。
这事牵扯着大姐的亲事,说出来,会不会给这位姑娘惹麻烦?
绾绾像看穿了她的心思,换了杯温茶递过去:“我在这楼里待了五年,见多了藏心事的人。你若信我,不妨说说;若不信,我也不问。”
她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眼里没半分探究,像是随口一说罢。
苏云晚望着那杯温茶,内心在做斗争。
半响,她深吸口气,终于开口:“我大姐……被许给了李明远。我来,是想查他的底细。”
“原来是这样。”绾绾了然地笑了,“那你算来对了。李明远在这倚红楼,可没少留把柄。”
她起身从妆匣里取出个玉簪,簪头雕着朵小茉莉,看着寻常。
“他前天还在我这发脾气,说家里逼着定亲,烦得很。”
绾绾把玉簪放在桌上,“说起来,他前阵子在楼里养了个叫阿蓉的姑娘,性子软,被他哄得死心塌地。”
苏云晚的心提了起来。
“后来阿蓉有了身孕,哭着要他娶。”绾绾的指尖在玉簪上轻轻一叩,声音淡了些,“他起初还应付,后来李夫人知道了,派人来楼里闹了场,给了阿蓉五十两银子,连夜派人把人送江南去了。”
说是送,没人知道路上会不会出事。
毕竟李夫人心狠,最容不得这种事坏了儿子的名声。
苏云晚攥紧了帕子,五十两银子就打发一个怀着身孕的姑娘,还要送到千里之外的江南。
“阿蓉走前,托我给她留了只银锁,说是给孩子的。”绾绾从妆匣底层摸出只小银锁,锁身上刻着个蓉字,“她说若有天能回来,就凭着这个找孩子爹算账。”
苏云晚望着那只银锁,喉间有些发紧。
她抬头看向绾绾,眼里的感激藏不住:“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窗外的琵琶声停了,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咚——咚——”。
“我该回去了。”苏云晚起身,理了理衣襟。
“今日的事,我记着。若有需我帮忙的,只管让人去尚书府递个话。”
绾绾送她到门口,又塞给她个油纸包:“这是阿蓉在江南的地址,我写在纸条上了,藏在糕子里。你若要找她,顺着地址去,或许能寻到。”
苏云晚捏紧了油纸包,指尖触到里面硬硬的纸片。
她对绾绾福了福,转身融进廊下的夜色里。
尚书府里——
苏清瑶的院落里静得只剩虫鸣,檐角的铜铃被晚风吹得轻晃。
她坐在窗边的梨花木椅上,手肘支着案几,手指悬在未绣完的并蒂莲上。
窗外的月亮圆得很,银辉照着青砖地,像泼了层薄霜,连院角那丛玉簪花都被照得透亮,显得有些凄清。
她望着月亮发怔,耳边又响起父亲那日在饭桌上的话。
“过几日就换庚帖”,这句话字字像冰锥,扎得她心口发闷。
李明远……她的指尖掐进掌心,刘嬷嬷说的那些话又漫上来:贪杯、养外室……
这样的人,她怎么嫁?
正怔着,院墙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苏清瑶浑身一僵,手里的绣花针“啪”地掉在案上。
她屏住呼吸,侧耳细听,风声里混着极轻的喘息。
苏清瑶攥紧了袖口,这三更半夜,谁会进她的院子?
犹豫片刻,还是起身摸到墙角的铜灯笼,又顺手抓起妆台上的银剪子。
她一步一步挪到院心,心跳快得想要跳出胸膛。
月光下,那道黑影蜷缩在石榴树下,玄色衣袍被血浸透,黏在地上。
“谁?”她声音发颤,灯笼往前递了递,光落在男人脸上。
他双目紧闭,唇色发白,额角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淌。
苏清瑶吓得往后缩了缩,握着剪子的手更紧了。
她本想转身就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这人浑身是血,一看就牵扯着是非。
可刚要转身,目光却扫过男人蜷着的手。
他指缝间露出半张纸,被血浸得发皱,却能看清上面写着的字:
“户部侍郎”、“粮仓”、“李明远”……
苏清瑶的呼吸猛地顿住。
户部侍郎是李明远的父亲!
[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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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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