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前头瞧见了一个人。”徐俊枫睇了她一眼道:“堂堂齐国公在别人家的院子里大呼小叫,委实不成体统。你知道他今天来干什么来了吗?”
“不知道。我不想见他。”林琅赌气道。
“我是来给你报信的,还不谢谢小爷。”徐俊枫喝了口茶,心里说不出是何种滋味。小姑娘明明看着和他年纪相仿,却要给他大哥冲喜。
冲喜这样的事,多半是有去无回。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雪园,心中酸楚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是怜悯她吗?可他同她拢总没见上几回。他又惯是个铁石心肠。
“你今年几岁了?”他突兀地问道。
“十五。”林琅不晓得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她骨子里是个现代人,一时也察觉不出这样问有什么不对,甚至还反问道:“你呢,几岁了。”
“我也十五。”徐俊枫觉得她一个姑娘家答得这么爽快,当真是没半分防着他的意思,遂又问道:“你是几月生辰,我是大年初五落的地。”
要不是李叔去户籍所替她弄了个册子,她还真不晓得自己的生辰八字,如今就按着上头的来了。她道:“我是七月初八酉时出生的,比你略小些。”
“那你得喊我哥哥。”徐俊枫喜滋滋地道:“你喊我哥哥,往后有事我帮衬着。快喊!”
林琅睨他一眼,不就是个小毛孩吗?她心理年龄比他大多了。让她喊哥哥,那是白日做梦!
她在他身边的圈椅上坐下来,喝了口茶,从盘子里挑了块花生酥放到嘴里细细地嚼着,慢慢地问道:“你说你来报信,你来报什么信了?”
徐俊枫的脸色一沉,不说话了。
变脸变得真快,林琅颇为无语,她决定心胸宽广些,不同小毛孩计较,“不是说喊哥哥就行。哥哥到底什么事,把话说清楚啊,别吊人胃口。”
这声哥哥叫徐俊枫的一颗心又往下沉了沉。
他是憋不住的性子,终于忍不住同林琅说道:“你道你爹爹今日是做什么来的,他答应了我爹爹,要把你送进我魏国公府中给我大哥冲喜。我大哥从小体弱,如今更是一日不如一日,你给我大哥冲喜,不用多久就是寡妇了。你不如今夜就逃了吧,有多远逃多远。”
“不会吧。”林琅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他为什么要答应我给你大哥冲喜,你爹给了他什么好处?!”
徐俊枫道:“你爹他有把柄被我爹捉在手中。好处嘛,此事若真成了,按着我爹的性子多半会给些银子、产业作为聘礼。”
徐俊枫又道:“你也别不信,这话是我爹爹亲口说的。他今日去了齐国公府,回来时与我大哥的娘亲说到此事。我去看大哥,恰好听见了。就有一样,他也不指定了就要你,说是让你爹爹把府上待嫁的姑娘都带去给他看,你也算在里头。”
他说着又强调了一遍,“你逃吧,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住上个十天半个月再回来,到时冲喜就没你什么事。我今日上门就是特特来救你的,你这声哥哥叫得不冤。”
林琅支着下巴想了想,换个地方住上几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等李管事回来了问他一声就是了。
她看了徐俊枫一眼,见他老神在在地端着茶盅喝茶,顺手还在捞盘子里的绿豆糕吃,那绿豆糕做得小巧,他一口一个吃得甚欢,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
瞧着长得还挺俊俏的,没想到脸皮这么厚。
林琅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他不会打算在她家用暮食吧?
谁知想什么来什么,徐俊枫丝毫不客气地问道:“上回在你们南楼吃得那几样菜还不错,我本想多用些,哪知我娘和三姐急吼吼就走了,你叫人从南楼置个席面儿送到家里来,小爷今晚想在你这里用饭!”
林琅脑子转了转,想到了一个拒绝他的法子,“你不是叫我连夜出城吗?你在我这里吃饱喝足得到什么时候,我觉得还是随便吃上一口,收拾细软趁早离开的好。”
“我觉得吧。”徐俊枫斯条慢理地道:“你也不是非要跑得那么远,我在城郊有间宅子,我爹娘都不知晓,用我的私银置办的。你去那里住几日,他们找不到。反倒跑去薛家的农庄更容易被逮回来。小爷我吃饱了,吃开心了,就送你过去。”
林琅心道:冲喜的是你大哥,你是他的弟弟,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把我弄到城郊关起来怎么办,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只能哐哐撞大墙了。不行,绝不能稀里糊涂跟着他走。
“这样吧。”林琅眼珠子转了转,看向徐俊枫道:“南楼的菜要趁热吃,等送过来菜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回房先收拾细软,你出去后在角门等我,吃饱了就去你家叨扰几日。”
“好。”徐俊枫一点没起疑心,放下茶盅就往外走。
林琅带着海棠往后院走。
海棠忧心忡忡地问道:“小姐,你真要跟魏国公府的五少爷出去啊,奴婢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呢?魏国公府的大哥与他是同血脉的兄弟,即便不同母亲到底生父是同一人,他为什么不帮他大哥却要帮你?”
“是啊!”林琅道:“我也不信,过上半刻钟你让小柒跑一趟,去角门那里传话说我有事出不去。叫门房把门看紧了,不要再让五少爷进来。这事不管真假,咱们先找个地方避上十天半个月再说。回房收拾细软,我们晚些就走。”
人还没走进院子,跑腿的小厮又来了,隔着老远一段路就冲林琅喊道:“小姐,小姐,薛老爷来了,您的外祖父到了!他在前院和齐国公吵上了,您快去看看吧!”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都赶着同一天来了。”林琅嘟囔着,转身就往外走。
她大踏步地走到垂花门前,当头就和徐俊枫碰上。林琅痛快地道:“走不了了,我外祖父来了。”
徐俊枫一脚踏进垂花门,一脚仍在外头,槛内槛外犹豫不决,迟疑了一刻抬起眼来看她,凤眼微微挑起,神情仿似说不出的难过,最后什么话也没说,提脚转身走了出去。
林琅被他的神色弄得莫名其妙,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垂花门不远处,李管家远远地站着,见她走近了,迎上来低声禀道:“老太爷来了,还带着二老爷和一车行李,说是要在这里住上些时日。齐国公被老太爷骂了几句,贼心不死说明日再来,定要带您去给魏国公相看。”
他说着脸上露出愤愤的表情,咬牙切齿地骂道:“真不是东西,竟妄想那您去抵押他家犯下的错事,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
“那我外祖父怎么说,将他打出去,不许他进来吗?”林琅随口问了一句,心道:打走齐国公不难,那魏国公呢?
李管家脸上露出难堪的表情来,支吾着道:“他……您先进去瞧瞧吧。”
怎么一个、两个都像藏着话,林琅疑心大起,顿觉忐忑不安起来。她睇了李管家一眼,问了一声,“李叔,二老爷是不是当年我娘亲替他背锅的那个二哥?”
“是!”这回李敬源答得极快,并不忘记补充一句,“如今握在您手中的产业都是小姐当年的嫁妆,与齐国公、二爷无半分干系,这话您千万要记住,记好了。”
说话间,人已经走到了前院花厅前,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站在廊下门前,眼睛直直地看着林琅。他眼中的感情过于复杂浓烈,看得林琅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了。
她以为外祖父会冲过来充满感情的叫她一声林琅,哪知老人看了她一会儿转头进了屋。
不知怎的,她的心中莫名觉得疼痛。
这又不是她的亲姥爷。
她是穿越过来的林琅,这胸腔中满满的空荡感是怎么回事,这感觉让她鼻酸眼痛,几乎流下泪来。
林琅在门外怔怔地站了会儿。第一次意识到,就算她是穿越过来的林琅,也希望在这个地方有亲人。现在娘亲已故去,亲爹爹不知是何人。她写信去薛家那一刻恐怕就下意识地等着亲人来吧,甚至就在刚才都以为薛家老太爷会过来抱抱她,拍拍她的后背告诉她没事,在这个世上她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没有期盼,她就不会难过。
林琅努力地劝慰自己,深吸一口气进了花厅的大门。
花厅中薛家老太爷独坐在圈椅的一角,右下首不远处坐着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养着个八字胡,看起来有几分猥琐。
薛老太爷此时冷着脸,表情冷肃,见林琅站在花厅的中央既不过来行礼也不坐下来,冷哼一声皱眉问道:“施秉安这个破烂户,果然不会教人,你长这么大,也纳个福礼也不会吗?”
林琅是个硬脾气,别人待她不好,她干脆就放开了,爽气应了一句:“对,不会。”说完离着薛家老太爷远远的找个地方坐下了。
薛老太爷远远地看着她,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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