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木雕师的眼光来看,林巧巧感觉得出楼三少爷是金玉其外的伪君子,而这样的人,也定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答应拿黄金百两换人。
毕竟,有钱人都讲究颜面。
见问题又抛向了自己,楼三少爷被她的胆识所震惊,些微愣了片刻,才道:“姑娘既然如此中意她,不若随我去府上相商,如此之事,我恐怕做不得主。”
“少爷,您一看就很有威望,怎会做不了主,”林巧巧拍了个马屁。
楼三少爷发愣的片刻,她觉得时机刚好,便继续道:“不若这样,东阳城乃木材城,我又是木雕师,少爷您可随意给我指派木材,同时指定式样以及完工时间,我若按期完成木雕,这位小兄弟就归我,可好?”
此言一出,可谓是惊呆了众人!
“如此瘦弱的姑娘竟会是木雕师,不可能?”
“就算真的是,又怎敢如此大言不惭!”
“这姑娘先前就一直口出狂言,肯定脑子不大正常......”
听着这些话,晏云墨有些反感,甚至想出手点住他们的哑穴!
阳光穿透窗户倾斜而下,晏云墨望着她沐浴在光中坚定的双眼,方才明白她真正想做什么,不由得在心下微叹起来。
先前他只以为姑娘想救人,现在才察觉她心中所意,只有木雕。
晏云墨突然想,会不会姑娘在救自己之时也并不只是出于善心,而是想被带走。因此在那日自己开口提及时,她才会那样地迫不可待。
念及此,他浓密睫翼下的眼神微凝,却又在看到姑娘满是伤痕的手时,变得更为暗沉。
而热闹的人头里,江令舟也发出了同款啧叹。
当他看到林巧巧从容不迫地应对楼三少爷时,甚至很有一种,这姑娘果然衬得上我家云墨兄的感慨!
江令舟大抵是被激动的吃瓜群众所感染,浑然忘了先前自己的担忧......
一只小苍蝇“嗡嗡”地从外头飞进酒楼,仿佛也想瞧个什么热闹。
听到如此豪言,楼三少爷原本半眯的眼睛登然放光,他预料过林巧巧会继续加价,也想过晏云墨会出手,而这个回答则是万万没想到的!
不过,他才不管林巧巧究竟是不是木雕师,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既敢在众目睽睽下夸下海口!
楼三少爷可真是太喜欢这种赌约,他又怎会放弃如此机会,连忙问道:“姑娘,若你失败呢?”
林巧巧摇了摇手指,一脸从容:“我不会失败的,少爷,您随意指定就好。”
说着,她还拉起小姑娘的手:“在任务前,她归我,您没意见吧!”
楼三少爷被她周身的从容不迫所吸引,随即豪爽地笑了声:“没问题!”
尽管林巧巧的手看起来很粗糙,确实挺像手艺人,不过他却并不相信她真的能完成赌约,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那您想要我雕什么?”林巧巧面不改色继续问道。
“这个我得回去想想。”
就这么站了一会,额上已开始冒汗,林巧巧想尽快解决此事,瞥着对方指头细嫩,一看就不像熟悉木雕的手,她立即回应道:“在赌桌上立马要买定之事,怎可还能离去思考一番再下庄!”
她逼问得急,楼三少爷转念一想,自己家可是木材商,若不当下给予回应,倒确实有伤颜面。
因而,他给出了一个标准答案:“姑娘,大梁国礼佛,你既称自己是木雕师,那便在三日内做尊佛像出来,木材就用黄花梨,如何?”
闻言,人群中立即爆发出了一阵讨论:“三日?且不说姑娘是否为木雕师,这黄花梨是如何硬,三日怎么可能雕出佛像。”
“是啊,就连东阳城首屈一指的木雕师也没法在三日内用黄花梨雕尊佛像吧!”
林巧巧听地就是这样的话,化不可能为可能,她方能立马在东阳城扬名!
而且,楼三少爷看起来虽对木雕不甚了解,但既是有钱人家,定然会附庸风雅的一知半解,因此她其实完全预料到了这个回答。
有现代工具做辅助,她半点也不担心。
于是,林巧巧胸有成竹地笑了声:“好啊,麻烦您于明日申时派人将黄花梨带到此处,在场的诸位都是见证人,三日后,我将在这里交货。”
见到她明朗的双眼,楼三少爷竟心下一动,他即便对木雕并无研究,也知道黄花梨是如何难以雕刻。
不过他倒不忘商人本性:“姑娘,黄花梨可是一等一的名贵木材……”
然,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晏云墨面无表情地应了声:“明日申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楼三少爷见自己的意图被人识破,脸色有些难堪,不过毕竟有了一场不可能的赌约,因此他心下激动:“好!”
他冷眼盯着地下的小姑娘,随后带着一拉人离去。
见人彻底走远,林巧巧才坐下来,拍了拍缩成一团的小姑娘,温柔道:“丫头,他们走了,你别害怕。”
姑娘也不过才及笄之年,竟叫别人丫头,听到这,原本飘在心头的一丝苦涩也转瞬飘散,晏云墨眼底反倒飘散出同情。
况且事已过去,他又在意什么,姑娘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就算真的有过那样的心思,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一直都在照顾自己,也从未带来伤害。
于是,晏云墨无声地将一副碗筷递到对面,轻声道:“吃些东西罢。”
大概是太熟了,林巧巧也未来得及去看他,只是拿起小姑娘的手握住筷子,柔声道:“丫头,先吃些东西,不要怕,姐姐会罩着你,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颤抖地抬起眼眸,支吾了好一会才断续道:“姐姐,我,我,叫楼,茵若,谢谢……”
楼茵若似乎很久未说过话,说起来很慢,很费劲。
看出了她的胆怯,林巧巧也不再多问,只是给她夹菜:“茵若,来,吃东西,别怕……”
她温和的口气那样令人安心,一如对待当时受伤又警戒的自己。见其在为小姑娘夹菜,晏云墨也不动声色地为她夹菜。
看到这一幕,江令舟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才短短一日,晏云墨就已在不断刷新他的认知!
他从未想过,原来一颗石头生了情,竟是比他这朵花还柔软!
江令舟自顾叹了声:“云起兄啊,眼下虽大事攸关,可云墨这样子,我可真担心回京城之后的事......”
由于在酒楼的一番折腾,再回客栈已是金乌西坠,晏云墨单独为小姑娘准备了一间客房。
许是惊吓过度又加上身子虚弱,楼茵若躺下就昏睡了过去。
林巧巧送走大夫后才得空歇下来,准备回到房时,方才想起今日没怎么和大侠说过话。于是她转了个身,准备提手敲门,才方抬起手,门就从里面被推开。
这并非心有灵犀,而是晏云墨在等她。
林巧巧凝望着他平静的极品木雕脸,愣了愣才笑道:“大侠,你要出去吗?”
“嗯,”晏云墨应了声,随即推开对门她的房间:“你好好休息,我晚些时候回来。”
林巧巧站在门口没动,今日她自作主张地在酒楼里救下楼茵若,而大侠只是守在一旁默默端茶,适时地帮腔,回来后又安排客房,叫大夫,让人无比安心。
而她自己也仿佛很信任大侠,全然不用担心他是否会喜欢,或者带来麻烦。
但此时歇下来后,林巧巧却认为自己考虑得并不周全,如今她和大侠在一起,多带一个人指不定会是拖累。
她光顾着为自己的前路筹划,考虑着即便大侠离开自己也能安身,却压根未想过他是否乐意。
尽管林巧巧并不晓得晏云墨已猜出了她的意图,却依旧心有所亏。
见她站着没动,晏云墨疑道:“怎么了?”
心头涌上了一股奇怪的冲动,林巧巧拉着大侠的胳膊进屋,而后关上房门。
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落了一地,映照在他俊秀的侧脸,看来宛若梦幻。
林巧巧忍住了想上手的冲动,面色微微凝着:“大侠,今日之事,我自作主张,也未曾征得你的同意,真是抱歉。”
说完,她敛目低垂。
余光洒下,在她脸上投出一小团阴影,晏云墨喉头动了动,快速伸出手,却在靠近时骤然放缓,而后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没事。”
如此温柔的两个字,听得林巧巧暖意冲身,自大侠恢复后都是他在照顾自己,而她却一直抱着并不单纯的目的。
她认为该对大侠表示感谢,人们表达心意之时,往往会拥抱。
大侠虽挺拘礼,可二人也不是没抱过,先前自己被流氓欺负时,他还拥抱着来安慰。
沉吟片刻,林巧巧轻柔地抱了过去,将小小的身体靠在他温暖的怀抱,而后轻喃了一声:“大侠,谢谢你,你真好。”
如此亲密之举,自是令晏云墨心头一紧,原本他还有些低落,他不喜欢被利用,也讨厌别人带着目的接近自己。
可眼下,他察觉出姑娘的目的后,却一点不曾厌恶,反倒心生怜悯。
【每日一木】
黄花梨:本梨主要生长在崖州,是极其珍贵的木种之一。《广州志》云:"花榈色紫红,微香,其纹有若鬼面,亦类狸斑,又名和'花狸'。老者纹拳曲,嫩者纹直,其节花圆晕如钱,大小相错者佳。"另外,木梨还是中药,有“降香”,味稍苦,加水研磨可治各种疼痛,亦可磨粉外敷,能止痛止血,是极好的镇痛剂。再者,本梨又可制作定香剂,乃著名香科。巧师傅的手可镂月裁云,甚是趁得上本梨,就如同高山流水遇知音,本梨会在她手里焕发出新的生命,真乃木生之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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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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