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淌进玻璃窗,在地板上洇出一片暖融融的光斑,连空气里浮动的微尘都看得分明。祁祺弯下腰换拖鞋,米白色的棉拖套上脚时,带着布料晒过太阳的干爽气,就像从前无数次来这里那样自然。
只是这一次,玄关处的鞋柜特意为他空出了一格,不再是临时摆放的客用拖鞋。他直起身时,指尖不经意蹭过鞋柜边缘,那道被他上次不小心磕出的浅痕还在,却忽然让 “做客” 两个字显得格外遥远。
他缓步走到客厅中央,目光像羽毛般轻轻扫过四周。浅灰色沙发的扶手上搭着条针织毯,毯边垂着的流苏晃了晃,露出底下压着的剧本—— 是她正在研读的那部文艺片,书页间夹着的荧光笔露出半截鹅黄色笔帽。
玻璃茶几上,浅蓝底色的便签纸摊开着,上面是她惯有的工整字迹,记录着几行关于角色情绪的注解,末了却有个陡然拉长的破折号,像是写到一半被什么打断,透着几分仓促的生动。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是她常用的香薰味道。整个空间被这些细碎的痕迹填满,熟悉得让他心头发暖,又柔软得让他不敢用力呼吸。祁祺望着阳台晾着的浅绿窗帘被风掀起一角,忽然看得有些出神。
这是完完全全属于刘奕羲的世界,藏着她未说出口的心事和闪闪发光的才华。而现在,他要亲手把这些痕迹一一打包,连同她本人一起,带回那个即将有两人共同呼吸的家。
收拾到衣柜角落时,刘奕羲突然停下了动作。
那是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在透明收纳袋里,被她细心地挂在衣柜最内侧的横杆上。宽肩的木质衣架将肩线撑得笔挺,收纳袋的拉链拉得恰到好处,既挡住了浮尘,又没勒出半分褶皱。她望着那抹沉静的黑色,脚步顿了顿,伸手轻轻拉开收纳袋的一角,指尖在挺括的衣领处轻轻摩挲,像是在触碰一段被时光妥善安放的记忆。西装这样挂在上面,每一道线条都舒展着,像在耐心等待某个被惦念的时刻。祁祺也注意到了,走近几步,视线落在那件熟悉的西装上,眼神微微一动。
“你知道吗,”刘奕羲低笑了一声,眼神温柔地看着那件西装,“那晚我脑子是懵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你突然从人群里冲过来,拉着我跑。”
祁祺也笑了,眼神却有一瞬间的沉了沉:“我当时就一个念头,得把你护住。不管发生什么。”
祁祺看着她,眼神里多了点温柔的调侃:“你那时候不还一脸懵吗?结果看到有人受伤,第一个冲出去的就是你。”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笑了笑,侧头看他,“后来回想,其实挺后怕的。”
“可你还是冲了。”祁祺低声说。
两人之间忽然安静下来,只有西装的衣料在她指尖微微发出细响。
“我记得你坐在我身边,胳膊一直绷着,不敢动。” 她忽然开口,指尖无意识地划着沙发扶手,声音里裹着点午后阳光的温度。
祁祺低头笑了笑,指腹蹭过杯沿的水珠:“那时候我怕你一松劲就哭出来,得硬撑着点气氛。”
刘奕羲抬眼望他,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语气忽然软下来:“其实那天你坐在旁边,让我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祁祺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喉结轻轻动了动,声音沉下去:“可后来,我还是把你弄丢了。”
刘奕羲闻言歪了歪头,肩膀微微耸起,带着点故作嗔怪的模样:“谁让你一开始藏着掖着?” 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当我知道你是那么有名的演员时,你知道我心里多乱吗?就好像…… 就好像你早早就把我归成了会攀附你的那种人,怕我知道了身份就会做点什么出格的事。”
祁祺立刻坐直了身子,眼神里带着急切的解释:“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刻意隐瞒。” 他往前倾了倾身,手掌悬在她手旁边,又不敢碰上去,“演出结束那天,我本来都想好要跟你去吃宵夜,找个合适的机会全都告诉你的,谁知道后来突然出了那些事……”
他停顿了一下,指尖攥成拳又松开,指节泛白的弧度里裹着懊恼:“剧院里一乱,手机不知掉哪儿去了。公司的人急着来接,拉着我往外走,我只来得及把我的号码留给你。”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里浸着涩意,“那段时间天天泡在片场,镜头前笑得越亮,收工后就越难熬。化妆镜里的自己眼窝一天比一天深,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把魂魄落你那儿了。”
说到这里,祁祺抬眼望向她,目光像浸了温水的棉絮,又软又沉:“好在老天爷大概是看到了我的诚心,把你又送回了我身边。”
刘奕羲望着他认真的眉眼,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珍视,心里那点残存的别扭忽然就散了。她往前挪了挪,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轻轻贴在他的衬衫上。
祁祺愣了愣,随即用更大的力气回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失而复得的喟叹:“我们会好好的,一定。” 他顿了顿,低头时嘴角扬起一点温柔的弧度,“不辜负这份用硬币砸来的缘分。”
沉默在空气中漫开,带着几分缱绻的暖意。祁祺目光扫过一旁的黑色西装,伸手从她手里接过来。指尖拂过挺括的面料,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将西装细细折好,每一道折痕都对齐得整整齐齐,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她的行李箱,特意压在最上面,像是在安放一段重要的过往。
“把它一起带回家吧。”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一句 “回家”,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层层涟漪,藏着的是对未来的郑重承诺,是要将彼此的人生紧紧缠绕在一起的心意。
刘奕羲没再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眼里却盛着满满的光亮。
两人继续低头收拾东西,动作间多了几分默契的和谐。虽然都没再提及那一晚的事,但他们心里都清楚,剧院里的惊心动魄早已像一根无形的线,将他们牢牢系在一起,悄悄缝进了彼此生命中最深的牵绊里,再也无法分割。
傍晚时分,天边的云霞正被暮色一寸寸晕染,从橘红渐变成温柔的玫瑰金,像谁将揉碎的锦缎铺在天上,又轻轻拢成一层绵软的纱,漫不经心地笼罩着城市的轮廓。晚风穿过阳台的纱帘,带着白日残留的暖意,悄悄溜进客厅。
祁祺拎着刘奕羲的行李箱进门时,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拉杆的纹路。复式公寓的客厅挑高开阔,静得能听见楼外隐约的车流声,以及二楼楼梯转角那盏落地钟的滴答声。茶几中央摆着林芷兰刚换好的水果盘,切得匀称的蜜瓜与提子码在白瓷盘里,细心地盖着一层保鲜膜,边缘还留着她手指捏过的浅痕。冰箱门把手上贴着张米白色便签,字迹端正温和,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我们回去了,照顾好小羲。” 落款是 “林女士”,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刘奕羲站在玄关换鞋,目光扫过这 “人去茶温” 的画面,鼻尖忽然有点发痒。她弯腰将拖鞋摆整齐,直起身时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声音里带着点揶揄:“你爸妈也太会看时候了吧?连撤退都这么留有余地。”
“那是。” 祁祺将行李箱轻轻靠在鞋柜边,顺手带上门,门锁扣合的轻响里裹着藏不住的笑意,“他们早就把你划进‘自家人’名册里了,念叨着‘儿媳妇’都快小半年。今天见着真人,可不就得卯足了劲表现?”
他转身走向通往厨房的回廊,脚步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林芷兰提前炖好的排骨汤正温在锅里,咕嘟着细小的气泡,香气顺着半开的厨房门漫出来,裹着他爱吃的蒸蛋香 —— 嫩黄的蛋羹上撒了圈酱油,旁边小碟里的清炒藕片还泛着玉色的莹润,连汤勺都被贴心地挂在锅沿,木柄朝着最顺手的方向。
“他们这是…… 把二人世界的剧本都写好了?” 刘奕羲跟进来,倚在回廊的墙面上看着他,有点哭笑不得,眼底却漫着暖融融的光。
祁祺耸耸肩,转过身时朝她眨了眨眼,睫毛在灯下投出浅影:“林女士的心思,比我剧本里的伏笔还细。”
他望着她脱下外套搭在臂弯,走进这间既熟悉又忽然变得不同的客厅。她的目光扫过沙发上的抱枕,指尖轻轻碰了碰茶几边缘,像是在确认什么。那一刻,祁祺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奇妙的实感—— 不是短暂的探访,不是仓促的停留,她是带着行李箱,带着属于自己的气息,真正地走进了他的生活。
身后玄关处,不知谁碰了下未关严的鞋柜门,发出一声极轻的 “咔哒”,像日常生活的第一声注脚,稳稳落了地。
窗外的玫瑰金云霞正渐渐沉下去,路灯在远处次第亮起。而属于他们的篇章,才刚刚在这暖黄的灯光里,翻开带着烟火气的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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