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总觉得此刻的心情有些魔幻。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了她跟顾言池一起并排走进餐厅，坐在餐桌彼此面对面时，还没有消退。
温凝看着眼前男人英俊又陌生的脸，那一股古怪的感觉更强了。
五年前，她与顾言池吃过几顿饭，但那个时候周围还都有别人。
这是第一次，她与顾言池单独共进晚餐。
“嗯……我定的是中餐，你没有意见吧？”温凝努力开始找话题。
大厅中央有优美的古筝弹奏，混着潺潺的流水落石声，听上去十分雅致，顾言池坐在对面，灯光将他的一张脸映照的更加俊美深刻，“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是去了美国好多年吗？我觉得你也许更喜欢那边的食物。”
“想多了，美国美食……”顾言池顿住，冷哼了一声，非常明显的意思，“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我们国家的美食。”
温凝点了点头，“这一点上，我们算是达成了共识。我去过一次美国，感觉每天都在吃热狗和派，那个时候真的想买张飞机票立马回国。”
“去过美国哪里？”
“纽约。一年前去参加了一个秀场。”
“那个时候我就在纽约工作，我该去找你见一面的。”
“……这不是不知道你在吗？”
温凝知道顾言池只是随口一说的客套话。毕业之后，她就删掉了包括陆一鸣在内大部分人的联系方式，跟很多人都断了联系。
顾言池的话，因为跟他自始至终没有加过手机号，那个时候微信还不流行，想断开联系则是更加简单。
等等。
温凝突然想起了另一个火爆一时的聊天软件。
她记得□□好像加过顾言池？
不过那个□□号已经很多年没登了，温凝也不确定里面到底有没有顾言池这一号人物，先将这个疑虑暂且放下，她看着顾言池，想到今天这一顿饭的主题，对他表达了感谢，“那天晚上，谢谢你送我回家。”
她想起周莉的话，试着一点一点向他释放善意，换上了一幅温和的嗓音，缓缓道，“都怪我，一不小心喝多了酒，还麻烦你辛苦跑一趟，真的不好意思。”
顾言池似乎怔了怔，随即恢复了自然，浅浅一笑，“举手之劳。”
“我那天没有吓到你吧？”
“没有。”顾言池看着她的眼睛，慢慢道，“你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闭着眼睛睡觉，很乖。如果没有你的配合，我也不会这么容易抱着你进了你家。对了温小姐，你比我想象的，要轻很多。”
温凝的表情裂了一下，“……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顾言池欣赏着她脸上的微表情，轻轻笑了一笑，“不过女生大晚上，还是不要喝这么多的酒。如果是在美国，一个漂亮的单身女性深夜醉酒，这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谢谢你的关心，我下次会注意的。”
服务员推着餐车开门进来了，温凝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上菜了。
……还是吃饭吧。
每次跟顾言池对话都是一件很耗费心力的事情，温凝觉得更加饿了，现在急需补充糖和营养。
几道菜被文质彬彬的男服务员依次摆到了桌上，服务员上完菜后，对二人鞠了一躬，拿着菜单退了下去。
温凝拿起筷子，正要大快朵颐时，眼前却被人推过来了一碗山药粥。
顾言池骨节分明的手指出现在她的眼底，然后收回了手，淡淡道，“先把粥喝了，不是没吃午饭吗？这样对胃好一点。”
温凝讪讪地放下了刚夹起的辣小排。
一坐下时顾言池就叫来了服务员点了碗山药粥，她当时还以为他是给自己点的。
没想到她随口一说的没吃午饭，顾言池竟然记下来了。
温凝笑了笑，选择接受了他的好意，“谢谢。”
古筝的曲子又换了一首，伴随着流水淙淙，韵味悠长。
温凝搅动着热腾腾的山药粥，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向对面。
顾言池坐的笔挺，正在吃着一块香辣蟹，姿态优雅从容，要不是手里拿着筷子，嚼的嘎嘣嘎嘣脆，还以为他吃的是鹅肝牛排。
山药粥将胃里裹的暖暖的，一股暖意顺着味蕾扩散到了身体的各个地方。
温凝看着顾言池，想到了什么，忽的笑了笑。
但是这一点无声的动作，似乎还是惊扰到了敏锐的他。
顾言池放下筷子，抬头看她，“你笑什么？”
“我在想，你为何会从美国回来了。”
“你这么养生，肯定跟那边的习惯……嗯，”温凝努力想了一个字，“格格不入。”
顾言池成功被逗笑了。
“算是一个原因。”顾言池笑了笑，“但也不是不能克服。”
“所以，你是为什么回国呢？听莉莉说你在华尔街上班，这样好的工作，为什么不继续待在那里工作呢？”
察觉到顾言池朝她看了过来，温凝脸一热，忙狡辩道，“别在意，我只是随口一问。你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
“没什么不能说的。”顾言池淡淡道，“国内如今发展的非常快，想回国试一试。而且，我也不喜欢那里。”
这是顾言池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吐露内心的想法。
曾经的顾言池是一块高高挂起的钻石，三百六十度透明可见的完美，仿佛任何一个角度都找不到瑕疵。
似乎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的负面情绪和挫折。
温凝心中一动，忍不住顺势问道，“为什么不喜欢？”
“也许是被资本世界堆砌出来的默契和习惯，那种过于自由的利己主义，始终觉得自己难以融入。”
温凝：“我大学时期看过一部电影，叫做华尔街之狼，华尔街是不是真的像电影里拍的那样？”
顾言池莞尔一笑，“倒也没有电影里那样荒诞和夸张，但是某些方面也有一定的参考性。”
“比如？”
“比如，”顾言池想了一想，缓缓道，“在那里工作的人，可以说是全世界最优秀的精英才子，每个人都有着一万个点子和想法，在对待一个相同的目标时，我们确实就是一批训练有素的狼，精准、迅速、风卷残云，然而如果猎物有限的话，很不幸，我们就会成为各自占山为王的虎，容不得第二个人来抢食，互相厮杀、毫不留情。”
“每个人都妄图想用自己的力量翻云覆雨，然而一到金融危机的时候，每天都会有人从曼哈顿的顶楼上跳下去。享受操纵全球金钱的快感，享受上一秒暴涨下一秒又跌停的感觉，比赌博要刺激百倍，高压的环境容易滋生放纵和疯狂，酗酒、大麻、玩女人……”顾言池哼笑一声，“这样的事情，太司空见惯了。”
温凝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间都忘记了吃饭。
她突然发现，顾言池竟然很有讲故事的天赋。
她想了想，看着眼前的男人，难得说了几句良心话，“你知道吗？在成大的时候，我就一直觉得，这世上没有你解决不了的问题。”
“当初周莉告诉我你去了华尔街，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的性格挺适合那里的，好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在那样的地方大展身手。”
顾言池蹙眉，一针见血道，“你是在说我心脏吧？”
温凝属实没想到他一眼就发现了华点，连忙摆手辩解，“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能力出众，像你这样的优秀人才，肯定会在那里发光发热。事实证明，你后来确实在那里混的如鱼得水。”
顾言池目光炯炯的眼睛定格在她脸上，片刻后，嘴角一扯，无奈道，“……好吧。”
“不管怎样，我就当做你是在变相地夸奖我了。”
“……当然是夸奖了。”温凝悬着的心放了下去，也跟着讪讪笑了笑。
顾言池不语，静静看着温凝。
气氛安静了片刻，他忽得低下头去，轻轻笑了一下。
很快，他又抬起头，重新看向她，“你知道吗？”
“从你这里得到对我的夸奖，真的很不容易。”
“我知道，”他用独属于他那情人吐露般低缓的、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道，“这么多年，你一直都不太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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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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