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拆台

见是那杏花林中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娄华姝忙敛起了些许毫无仪态的张牙舞爪模样,到底在他面前,她还是希望能留下几分好印象。

她垂眸理了理在娄云休臂弯里挣扎乱了的衣裙,而后站起身来。只是于方才那茶水一事,始终没有松口。

娄云休最是关注她,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率先发觉了她现下是于何事上死咬不放,便也顺着她的心意,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重新将事情挑起来。

“皇姐身边的这盏茶是怎么回事,既是洒了,为何不见有人来打扫?”

“为何要打扫?”娄华姝眼皮一撩,哂笑出声,“这茶可是罗公子的一番‘好心’,本宫可不想暴殄天物了。”

她尾音刚落,果然那一直低着头的罗锐,便下意识慌张看向了那茶盏。

玉杯被孤零零地放在桌子上,里面虽是有小半茶水剩余,但刚刚茶杯那样一洒,想来这仅剩的茶水也都沾到了药粉,现下已融作一团了。

这本是想用来让娄华姝动情的药物,若是被这些人强逼着饮下,他罗锐岂非要当场失态?

一想到那丢人出丑的场面,罗锐便浑身打了个冷战,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铤而走险,闹到现下这个地步,还如何能脱身?

他目光怨毒地滚过周遭之人的身上,而后落在了那茶杯处。

只要那茶水不在了,他们不就死无对证了?

这么一想,罗锐当即有了成算,铁青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甚至能扯出几丝笑意来,与步步紧逼的娄华姝周旋:“公主既然疑心于茶水,那小臣愿意如公主所说,饮下这茶水来证明其中是否掺了别的东西。”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神色各异,反应各不相同。皇后坐在上位,那紧锁的眉头从始至终就没放开过。

到底这罗锐也是她罗氏一族的人,真干了那般愚蠢的事的话,可不是给她们罗氏抹黑,传出去自是有损她们罗家颜面,更是会有损她这一国皇后的名声。

本想就此息事宁人,可半路怎的突然跑出个娄云休不说,罗锐怎的还突然应承下来了?

难不成此事真的另有转圜的余地?

娄华姝也没想过他会真的答应下来,其实,他若不松口,她都已经想好找人硬给他灌下去了。

现下,他倒是为她省去了不少麻烦。不过总归,都是他作孽他受罪罢了。

她侧头看了催梅一眼,催梅会意点头,走了几步去拾起了茶杯,朝着罗锐的方向递了过去,罗锐亦是顺势伸出手去。

可就在催梅已经将茶杯放到罗锐手里的时候,茶杯所及之处一软,而后“咚”地一声,茶盏侧着落在了地上,此前还能有些许茶水剩余,可这再摔一次,茶水却是洒在地上,一滴不剩。

“你!”

眼睁睁地看着那唯一的证据也被破坏,娄华姝眼睛都瞪大了些,看着罗锐那市井泼皮的模样,却毫无办法。

母后怎能将她的亲事说给这样的人?

“哎呀!”罗锐学着娄华姝方才的样子,满眼挑衅地看来,“公主这婢女好生不小心,怎的连公主交代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合该打上一顿,发配了去做贱奴!”

他红口白牙地惯会使一些污蔑人的手段,这里的人催梅一个也得罪不起,又不曾经历过这样的大场面,一时不知如何为自己辩驳,抖着身子跪在地上,眼眶子里也蓄满了泪水,磕磕巴巴地解释道:“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是罗公子没有接稳那杯茶,奴婢不曾失手啊,公主......”

她楚楚可怜地揪住娄华姝的裙角,摇着头,她生怕娄华姝会听信了罗锐的话,而让自己再也没了陪侍在公主身边的机会。

娄华姝是亲眼看着罗锐故意没接住那杯茶的,怎会胳膊肘往外拐,不去相信自己的贴身侍婢,反而听他的鬼话呢?

她一把将跪在地上,哭得凄惨的催梅拉到身后,护着小鸡崽般地护着她,还不忘添一句:“不是你的错。”

只是转过脸,再看着这眼前的残局,却是没了对策。

*

望着娄华姝将催梅护起来,主仆二人一致对外的模样。东瑾眼睫轻动,闪过一丝纳罕。

好似她并非外界所传的那般是非不分,喜怒无常?

虽说脾气是不好了些,有点沉不住气,但这罗锐也真是如让人嫌恶的蝇虫一般,扰人得紧。

东瑾轻嗤一声,适时出声提醒道:“只是茶水洒了而已,又不是没有了。”

地上的水渍映进他清凌凌的眼底,他似笑非笑地看向罗锐:“若罗公子真想自证清白的话,想来也不会在意茶水染尘这点小事罢?”

得东瑾这么一点拨,娄华姝也茅塞顿开,眉眼弯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罗公子亲口答应下来的事,应是不会不允的,对么?”

罗锐打翻茶水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层,现下反倒成了自己挖坑自己跳的状况。

他眼睛都瞪直了,怔愣间脚下往后退却。

娄华姝正愁没法子治他,现在他自己送上门儿来,她又怎能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素手微微一抬,马上便有宫人知会她的意思,纷纷上来将罗锐牵制住。

罗锐哪里肯乖乖就范,登时急赤白脸地挣扎起来,大有一番无所顾忌的架势:“放肆!你们胆敢动我?!我乃罗氏尚书员外郎嫡子!”

“你们敢对我不敬......?!”

“都住手!”皇后一挥袍袖,终是从主座走了下来,望着这群闹做一团的小辈,语气不无责备,“好好的赏花宴被你们闹成了什么样子!”

见皇后移步而来,宫人们也不敢再轻举妄动,手上力道也不免松了些许。罗锐刚被严丝合缝地往地上摁,现下感觉背上如山一般的力道轻了许多,忙趁着现下的喘息之机挣扎起来。

挣扎倒是不要紧,可他奋力挣扎间,却是自衣襟里掉出来了一个古怪的小瓶,在地面上骨碌碌地滚了一遭,滚到东瑾脚边,而被抵住了。

这动静本不大,可在现下寂然无声的环境里,想不引人注意都难,那瓶子一滚落出去,罗锐吓得几乎心脏都停跳了,呼吸更是因着身体的颤动而哆嗦起来。

这......这是......!

东瑾眉头微挑,看向罗锐的目光也好似意有所指,轻笑道:“罗公子,好似是你的东西掉了?”

“让本宫瞧瞧。”娄华姝看那瓶子的样子甚是古怪,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从东瑾手上接过瓶子,以帕子相隔,将瓶盖打开。

霎时,熟悉的香味又扑鼻而来,正是方才那杯茶中强势又刺鼻的暗香。

这味道太冲,激得周遭之人皆掩住口鼻,离得远了些。

娄华姝冷哼一声,侧头吩咐道:“来人,去请太医来瞧瞧这是何物。”

说罢,她还拎着那瓶子在罗锐眼前晃了晃:“罗公子,这次是你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东西,可莫要再说本宫冤枉你了?”

见这场面,罗锐额上冷汗直冒,想也不想便要伸手去抢,却忘了自己还被宫人摁压着。

贸然一动,非但东西没能抢到,还被他们狠狠一摁,不偏不倚地将罗锐压在了那摊水渍上。干裂的唇瓣被水渍浸润,几滴迸溅起来的茶水更是落进了他口中。

罗锐如遭雷击,便是没有人制住他,他也一动不敢动了。

不想他敷衍应下的戏言,到现在竟一语成谶。

“这香味......”东瑾嗅着空气中那股浓郁的味道,长眉微蹙,靠近娄华姝几步。

望着那打开了盖子的小瓶,声音有几分凝重:“是媚香,而且是精炼出的极纯极浓的药物。”

这罗锐竟使出如此卑劣的法子,来对付一国公主。

一阵沉默后,娄华姝冷哼一声,率先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她抬手止住了那还没来得及去请太医的宫人:“不用去了。”

不仅是因为东瑾的提醒,还因为......

罗锐现下的神态和模样,实在都太过明显。

他汗涔涔地趴在地上,领口不知何时被解开了大半,脸上也浮现出了大片大片不正常的红晕。

单是瞧他这个模样,就能瞧出七八分事情的原委了。

*

一直以来,罗锐都没少干过没有底线的坏事。可他身处大家,最是好面子,即便是每每做了坏事也时常有人给他兜底,这才养成了他无所顾忌,胡作非为的性子。

可这一次,却是实打实的后悔了。

在最后一丝理智被磨灭的那一瞬,他看到了皇后怎么也挡不住失望的眸子,睥睨过来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已经被打破了,而再无价值的瓷瓶。

他手死死地扣着地面,手指指缝都渗出了血痕,眼前都渐渐被汗水模糊了,分明是重量不值一提的汗水,现下却好似千斤重一般,死死压着他的眼皮。

在被身上燃起来的火所焚烧殆尽的的时候,罗锐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抬头看了一眼,却看到娄华姝满目赞赏地款款望着东瑾。

眼底似乎不无情愫。

罗锐牙根紧咬,好啊,难怪这般瞧不上他,原来是已然对旁人动了春心。

他沾了血的手攥得紧紧的,越是如此,那他就越是不能让她遂了心愿!

脚边翻滚蠕动之人实在失态模样太过,简直丢尽了罗氏的脸面,皇后单是站在这里都像是被抽了一巴掌一般。

她忙对宫人摆摆手,语气颓然:“拖下去,往后都不要再出现在公主和本宫眼前了。”

不中用,真是不中用!

平日里在她面前还能装得人模人样些,不想她这罗家二弟养出来的孩子竟是这般的心术不正,枉费了她在这其中下的苦心。

目的没能达成,场面还闹得这般难看,皇后颓然闭闭眼:“散了罢,今日的宴席到此为止。”

*

廊庭中的人稀稀落落走了大半,悄然间便静下来了不少。

娄华姝却是没多急着离去,她的眼睛自始至终都不时偷偷觑上东瑾一眼,唇边还漾着抹浅笑。

直到娄云休注意到了她投来的眼神,而后站在东瑾外侧,将那略显暧昧的目光尽数挡了回去,甚至还要就此和东瑾一同离去的时候。

娄华姝这才耐不住了,步子轻移,几步追上了他们,站在东瑾身侧,还不忘深深望进他的眼眸,落落大方地笑道:“今日之事,多谢公子解围。”

“若没了你,只怕我真是要吃了这暗亏,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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