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依旧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静姝心情很好，早早地便起床梳妆打扮，等着接见朱夫人。
按照惯例，宫里没有皇后，诰命夫人进宫需要先向太后请安问好。
更何况朱夫人本就和太后同出一脉，太后在闺阁中时还要称呼她为二叔母。
看着两人往殿外款款而去的背影，太后端起茶杯慢慢品尝，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眼里的思索。
“你说，哀家这二叔母到底和长乐宫那位有什么交集？”太后放下茶杯漫不经心地说道，似疑问又似自言自语。
锦绣并未回答，她知道太后说这话，并不是需要她回答，只上前为她轻轻地捏着肩膀。
果然，太后并未生气，兀自在那里沉思。
因为十几年前的事儿，二房一家和他们大房二房只是面子情。
这么多年来二叔母也并未单独进宫拜见过她，要不是为了家族利益，他们几房之间可能还真的会闹翻。
想到这里她不由想到十几年前那个温婉单纯的堂姐。
太后眼里一片恍惚，她早已不记得那人的音容笑貌，却依旧记得那人带笑的眸子。
听说那件事时，她心里本就惋惜，更是不认同族里的处理方式，可惜当时她人微言轻，无人听她说话。
至于现在？
太后垂了垂眼，只要朱家不在她生时败落，哪管她死后将会如何！
“对了。你可看见一起进来求见的妇人是何模样，又是何身份？”太后回神不甚在意地问道。
锦绣轻声回复，“那妇人一直低垂着头，奴婢并未看清她的长相。至于身份，只听说是朱夫人远房侄女。”
“你去安排人随时注意那边，打听一下她们进宫的目的。”
“诺。”
这边，朱夫人带着朱婉娘已经到了长乐宫外。
她再次仔细叮嘱朱婉娘到时见到昭仪不要激动，以防失了仪态，若昭仪追究起来，那就是大不敬之罪。
朱婉娘连连点头表示知道，朱夫人这才带着她往宫内而去。
两人随着白芍进入大殿内，便见一着紫色宫装的美貌女子端坐于主位之上。
女子气质温婉，身姿端庄，嘴角带笑地坐在那里，便忍不住想要亲近。
见着两人进来，静姝表情并未有太多变化，等着两人行完礼后便叫起并让她们坐下品茶，并不急着打听两人的来意。
朱婉娘从进殿开始就一直低垂着头，此时再也忍不住抬眼往上看去。
甫一见着静姝的模样，眼圈就忍不住发红，险些掉下泪来，还好及时用手帕掩住口鼻，才不至于哽咽出声来。
朱夫人本来还打算和静姝闲聊两句，可一见女儿如此情态，很是心疼，不得不开门见山，“不瞒昭仪娘娘，臣妇今日求见主要是想询问您几个问题，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原谅这个。”
静姝闻言既好奇又疑惑，“朱夫人有何疑问尽管问便是。”
听见静姝并没有因此生气，朱夫人转眼看向下首坐着的朱婉娘，满眼心疼，“事关臣妇这苦命的女儿。她十几年前曾生下一女，五年前因意外走丢，这些年我们也是努力寻找，但一直无法找到。臣妇这女儿前几天还因为此事病了一场，险些活不下去。”
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又道，“因前些日子冬至宫宴，臣妇瞧着娘娘面善，便在她面前提了一提，她便央着臣妇要来求见娘娘。臣妇这也是无法，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静姝听她说了这话，才记起之前宫宴上见过的夫人便是眼前人，那当时她一直盯着自己看也就说得通了。
又转移视线看向此时抬起头来的朱婉娘。
口鼻被帕子轻掩着，眼圈红红，泪水已经打湿脸颊，看起来是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静姝细细打量着眼前妇人，与原身记忆中一一对比，确认与记忆中的无甚差别，只是眼前人较之要消瘦许多。
以防万一，静姝还是左手掐了一个法诀，待看见两人之间的亲缘线，才起身两步走到朱婉娘身旁，殷切唤道：“阿娘！”
听到这声呼唤，朱婉娘眼泪又扑簌簌往下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眼神痴痴地望着她，起身紧紧握住静姝右手，似握住此生唯一的珍宝，不愿放开。
静姝被捏的手腕发疼，但也体谅她作为母亲的不易，并未作声。
她既然占了这具身体，也就一并承担了身体的因果，原身的母亲便是她的母亲。
见着朱婉娘如此伤心，静姝也不由红了眼眶，左手轻轻拍抚着她的肩膀，无声安慰。
待朱婉娘缓过来，情绪也渐渐平复，静姝牵着她的手慢慢坐下。
期间，朱婉娘的目光都不曾离开过她的身上，害怕这是自己的幻觉，一眨眼便会消失一般。
“阿娘，这位可是您经常提起的外祖母？”静姝吩咐完宫人准备热水，为了不让朱婉娘再次伤怀，她目光看向朱夫人，赶紧转移话题。
朱婉娘点点头，用手帕擦了擦眼泪，这才道：“对。姝姐儿，快来见过你外祖母。小时候我经常在你耳边提起，你当时还说，见了外祖母要把最喜欢吃的糖葫芦让给外祖母吃。”
静姝起身上前见礼，“姝姐儿见过外祖母。”
此时朱夫人也是眼眶微红，眼中还隐约可见泪水。
见着静姝行礼，赶紧阻止道，“昭仪娘娘不可，如今您的身份可是今非昔比，怎可向臣妇行礼！”
“今日是我第一次拜见外祖母，这礼是无论如何都要行的。况且我几年都不曾在父亲母亲身边尽孝，以后恐怕也无法在他们身边承欢膝下，家里弟弟还要累的外祖父外祖母多多看护，这一礼外祖母定是要受的。”
朱婉娘也在身边劝说着，静姝这才将礼行完。
此时，宫人也端了热水进来。
三人在丫鬟的服侍下梳洗整理完毕，方才坐下细细说着这几年来各自的遭遇。
听着女儿这五年来的遭遇，朱婉娘眼眶微红，险些又掉下泪来。
她虽然感激晟王宋括救了自己女儿，让姝姐儿不至于流落在外四处漂泊，但又无法原谅他利用姝姐儿的感情。
姝姐儿知道真相的时候那得有多伤心呀，她是那么的单纯善良。
朱婉娘光是想想就忍不住心痛。
“那你以后该如何？”如何处理和晟王之间的关系？皇上知道真相后又该如何？朱婉娘始终觉得心内不安。
静姝看出她不放心，也担心她因思虑过重再次生病，只得轻声安抚，“阿娘不用担心。晟王也怕皇上知晓他的不臣之心，不敢挑明我的身份。再说，就算皇上知道了，他也不会责怪我的。”
“真的？”
“真的！”
朱婉娘这才放下心来，转而说起春哥儿。
“你们姐弟二人也有五年未见，加之春哥儿当时年纪尚小，怕是早不记得你的模样了！”说起外孙，朱夫人也不得不感慨道。
“外祖母快别说春哥儿，便是我，过了这么多年，也险些没有认出母亲来。”说着，又忍不住仔细打量朱婉娘，“母亲较之几年前可消瘦了许多。都是女儿不孝，累得母亲忧心。”
朱婉娘连连摇头，“这如何怪得了你。当初你走失，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你才会如此。现在找着了你，我自然不会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朱夫人也在一旁附和，将话题引开别处。
待到宫里将要下钥，朱夫人母女二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开。
如今姝姐儿已是后宫嫔妃，等到下次见面不知道又要到几时了。
静姝也很舍不得两人离开，她虽然没有七情六欲，但也能够感受到朱婉娘对于原身浓烈的爱。
她虽享受但并不沉迷，却也愿意回报这一份亲情。
就像她能感受到宋旻对她炙热的爱意，虽然她无法回应相同的感情，但她也会认真呵护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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