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姝跟着宁霜往园子走,还不时聊上一两句,得知她和夫君刚来东都不久,原是租住在客栈。
她公公虽是承恩侯三弟,却是庶出,上一辈早已分家,后来又因一些旧事举家离开了东都,去了南方一带,多年不回,人事生疏可想而知。
“起初我与相公也没想住在这儿,只是按公公的意思,上门拜访,认个门路即可。”宁霜似乎觉得谢明姝很投缘,加上这些天在承恩侯府进进出出的,察觉到侯夫人对自己不喜,底下的人虽不怠慢,却也不敢亲近,平辈的媳妇要么忙事,要么轻待,都不好相处,没个说话的人,她也是憋坏了。
谢明姝听着歪了歪头,看着她,“那怎么又住进来了呢?”
说起这个,宁霜的面色倒有些迟疑,“这个嘛…说来也凑巧,那天我和相公上门投帖,恰遇侯爷出府,瞧见了,便问相公是谁,相公回了,侯爷也高兴,让小厮将我和相公迎进府中,相公去了书房,我则去见过侯夫人,也不知说了什么,不久小厮来传话,就将我和相公留下了。”
至于侯夫人似乎因此有些不喜自己的事,宁霜没有多言。
不过她又道:“其实,我还是喜欢自己在外面赁一处小院住着,自在又舒心。”
谢明姝闻言一笑,正要说什么,却见一旁小道上走来两个穿红着绿的丫鬟,脚步匆匆地抱怨道:“好好的日子,周姨娘怎么又犯病,真是晦气!还连累你我也不讨好。”
“可不是,说来她也是没福气,孩子没了,人也疯了,亏侯夫人还愿意养着她,没扔到外面庄子上去自生自灭,已经是大恩大德了,她还时不时地闹上一回,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唉,管她怎么想的,随她闹去吧,反正这会儿侯夫人不得闲,先把门锁上,待寿宴完了再去回话,免得咱们吃一顿骂。”
“姐姐说的有理…”
两个丫鬟渐说渐远。
宁霜听得总觉得哪里不对。
倒是听谢明姝意味深长了一句,“周姨娘?”
她一时才反应过来,侯夫人就姓周,方才席间她也在,谢明姝说“姐妹共侍一夫”时,她还纳闷呢,在府里这么久,从没听说侯爷的姨娘中有侯夫人的妹妹,按理说这样的身份,丫鬟之前在介绍各房主子时,不可能不提及。
她还以为人已经不在了,或是有什么隐情,没曾想人是疯了。
正想着,厢房到了。
屋子里没人,这一路也没瞧见宋婉清,谢明姝到处看了看,不见异样,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后宅之间,最常见的也就是那些腌臜手段了,可承恩侯府应该没那么蠢才对。
她一边想着,一边神色焦急道:“宁夫人你确定是这儿?这一路都不见二嫂,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宁霜此时也有些慌,适才明明见丫鬟带着永安侯府的少夫人,是往这边走的呀,而且这地步不远,素日府里姑娘们游园累了,常往这儿歇息,东西齐备,屋子也整洁,不比其他地方乱糟糟的。
“我…我也不太清楚,不然回去跟侯夫人说一声,让丫鬟婆子们去寻一寻吧。”宁霜结巴道。
谢明姝瞧她吓得脸都白了,不像是装的,反而安慰道:“没事,二嫂她们好好的两个人呢,青天白日的,在府上能出什么事,方才是我慌了神,这会儿再返回去,细找找呢。”
“好…好吧,”宁霜这会儿没了主见,旁人说什么,她就是什么了。
谢明姝拉着她出了门,到底瞧了瞧,不见什么痕迹,想着红梅有些身手,二嫂心思也细腻,这一路不见人,难道被引到别的地方了。
用什么借口呢!
她问宁霜道:“从这儿到听音阁,往哪边走?”
宁霜想了想,指了另一个方向,恍然道:“你是想丫鬟可能直接领着谢少夫人去听音阁了?”
“应该是吧,不然,二嫂她们还能去哪儿呢?”谢明姝道。
“这倒也是,那我们从这边去找找吧。”宁霜指着那个方向道,“不过从这会儿过去,要过一座桥,绕湖半圈,才能到听音阁。”
两人边说边走,不料没走几步,迎面遇上个容色俏丽的丫鬟,瞧那描眉穿戴的模样,可见不是个干粗活儿的。
宁霜叫了声“银杏姑娘”。
谢明姝听着眉眼一低。
“宁夫人。”银杏也回了一声,概因宁霜的夫君林北宣不是承恩侯府长大的公子,如今暂住在府中,也不定什么时候会离开,是以底下的丫鬟都是“宣公子”、“宁夫人”这么混叫着,也不拘什么像样不像样的规矩了。
“姑娘让我来找夫人,去指点指点绣活,各家小姐都在呢,姑娘要是绣不好,输了东西还好,就怕丢了侯府的脸面。”
银杏毫不客气地扯了一面“大旗”,料想宁霜见识浅不经事,随便两句就能糊弄住,至于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想来也不会管承恩侯府的闲事才对。
谢明姝是不想管,可这会儿没了宁霜,谁陪自己过去呢!
只是还不待开口,那个叫银杏的丫鬟就上前,拉着宁霜要走,还边道:“您就跟奴婢去吧,五姑娘她们都在,输了可要受罚的,姑娘们没了脸面,咱们也不好过。”
她说的“咱们”,自然包括宁霜。
谢明姝想着她在承恩侯府住着,也算寄人篱下,又没什么倚靠,若是再得罪林家那几位姑娘,只怕日后艰难,便由着她跟丫鬟去了。
没了宁霜,她驻足想了片刻,转身欲往回走,忽然身子一僵,整个人都愣住了。
“严…严大哥?”
此时,已在听音阁落座的宋婉清却有些心绪不宁。
之前在席间湿了衣裙,被丫鬟带到厢房去更衣,为了谨慎起见,她也不敢让红梅去取衣裳,自己一个人等在厢房,便让承恩侯府的丫鬟跑了一趟,一去便是好一会儿,湿的衣裳都干了,只是茶渍的痕迹明显。
待丫鬟送来更换的衣物,换好之后,就要回席,那丫鬟却说这会儿席面应该散了,承恩侯夫人在这听音阁另备了戏台和茶席,应该都过来了。
她将信将疑,跟着一路过来,却也没发生什么事,只是见明姝不在,问了镇国公府的人,才知她没有跟来,顿时觉得哪里不太对。
“红梅。”
“少夫人。”
“你去前院…”她嘱咐一番。
红梅却道:“可是姑爷吩咐过,不让奴婢离您一步的。”
“我在这儿能出什么事,承恩侯府的就是再大胆,也不敢众目睽睽之下做什么,你有这闲话的功夫,快去快回,什么都解决了。”宋婉清低声呵斥道。
红梅见状去了,她才放心。
湖面无波,却有蜻蜓点水,立于荷叶枝头。
能在承恩侯府遇见严如昭,是谢明姝怎么也没想到的。
“你怎么在这儿?”
“难道我不能来吗?”严如昭笑了笑,只是不达眼底。
他知道这句话问的是什么意思,以自己的身份,确实登不了这些公侯之家的大门,是以连送个信,他都要等在府外的后街巷末,才能偶尔找个机会,将信递给红药,可是近来,那小丫鬟也不怎么接他的话了。
想到这儿,严如昭只觉得心头一堵。
谢明姝却有些好笑,在她印象中,严如昭从来都是个冷静且识时务的人,如今倒问出这样的话来。
“我只是好奇,谁带严大哥你进来的?”
严如昭低垂了眉眼,沉默片刻,才道:“我原以为,你见到我,会很高兴呢!明姝,你好像变了。”
谢明姝闻言一凛。
自三年前,亦或是上辈子的几年加在一块儿,严如昭很久不曾这么叫她,之前也是叫自己“谢姑娘”,或是“顾少夫人”,这会儿虽叫的温柔,可她也不是以前的她了。
“人都是会变的。”
“所以你不想再见我,是人变了,还是心变了。”严如昭忍不住质问道。
他也不是傻的,自从他回东都,这些天谢明姝对他的种种态度,再无以前的亲昵不说,多少也有些避之不及,就连上次私下见面,看似叙旧,其实他能察觉到,谢明姝似乎在试探些什么,这让他尤为不安。
难道真是自己哪里漏了破绽?严如昭自那日回去后左思右想,仍然不解,才递信想再见一面,可谢明姝却避而不见。
这番举动,更让他觉得可疑。
谢明姝看着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忽然笑了,“严大哥你到现在都没回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承恩侯府?承恩侯府的人不会单独给你下帖子,所以你能在这儿,只能是被谁带进来的,而这个人,和承恩侯府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不然怎么能带一个不想干的人出现在侯府老夫人整寿的寿宴之上呢?不是吗?”
她反问着,一时觉得可笑,又觉得可怜。
年少情深,到了这一步,她和严如昭都不敢回对方的话,却互相质问着,讨要另一个说法,一如上一世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破镜不圆,两两相厌,甚至…恨不得他(她)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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