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银子。”
“什么三两银子？”雾也趁他关门间隙，滑了进去。
“从那小厮手里把你要过来花了我三两银子。”奉江悠悠补充道。
这是祂在人间学到的律法，似乎是叫：抵偿。
奉江环顾四周，没见到修罗王身影，看样子已经偷偷溜走了，就是桌子上碎掉的苹果还留在原地。
雾也挑起眉毛，笑了。
“那……怎么办呢？我可没钱。”雾也全然没有作为客人该有的拘谨，闲步走到桌前，随手挑起一片果肉塞进口中，鼓着腮帮，滋着牙：“好酸啊。”
他指尖随意敲在桌面上，很是认真想了半天，而奉江居然就这么站着，等他的“抵偿”。
“银子嘛，没有。原价交换也太没诚意。”雾也拉长声音，望着奉江道：“要不把我抵给你？”
奉江眼底闪过一丝涟漪，如风过平湖，碎了清光。祂回望着雾也，想了想道：“小爷我有的是钱，这话不是你刚说的？”
“行吧，就算是有。”雾也点头，很给情绪地不再追究，下一秒话锋一转道：“可你刚刚给出去的是二两银子啊，奉江大人。”
奉江：“……”
祂当时给出银两时明明背对着雾也，可雾也依旧清楚知晓。无论他是用什么手段看到，这样毫不遮掩说出来，也不怕祂起疑心，倒是胆大。
雾也看着奉江，意味深长道：“或者我也可以肉|偿啊？”
奉江眉峰微皱，这轻微的变化自然逃不过目不转睛的雾也：“你要不给自己算一卦吧，顺带换个脑子。”
换脑子？
雾也在心中嗤笑，神明果然不仁，罔顾生死，随意就让人去死。
“要不这样吧。”雾也一手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道：“我喜欢听故事，看热闹，我当回说书的，给你讲个笑话，怎么样？”
奉江看着歪坐桌前翘腿晃手的雾也，这些天祂总能在某个地方见到雾也卜卦算命，听到最多的话就是——骗子！
这家伙却一副玩的不亦乐乎的模样，对着怒气冲冲的人招手喊：下次再来啊！
雾也似乎很喜欢人间，或者说待在有人烟的地方。
奉江作为神明职责只是维系六道，人间悲喜同祂无关，也不明白为什么人死要悲伤，明明归于六道还会轮回。前些天奉江无意间看见了丧事，披麻……纸钱……还有雾也。
这家伙跟在那队伍后面扯着白布披在头上，嗷嚎大哭。
也许，祂不懂得的人间，雾也能给祂答案。
可……神明职责之下，一切私心妄念皆不可取。
“不必。”奉江看向窗边的花瓶，瓶子周边铺了层白色花瓣，花枝上残存的花瓣也被绿叶遮挡：“你很喜欢清泰城？”
雾也眼底泛起寒光，转眼恢复平静，“奉江大人是神明无所不能，怎么不自己看？”
这话似是带着一股凶劲，奉江未恼，却道：“你认为神明无所不能？”
雾也也不可能住进奉江脑袋里，听见祂心声，当即反问：“不然呢？”
如果真是无所不能，那下三道也不会造夺来人间餐食了。
窗外暮色沉沉，第一盏灯笼亮起的瞬间，雾也影子突然扭曲了一瞬，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睁开了眼睛。
最后一缕残阳被黑暗吞噬的刹那，街道尽头传来第一声尖叫。
那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清泰城虚假的平静，奉江望向雾也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流光。
雾也注意到祂盯着自己的影子出神，立马玩笑道：“奉江大人，你该不会以为我就是那祸害，人人喊打的‘夺’吧？”
他语调玩笑，像是位旁观者起身走到窗边，神色自然倚靠廊角柱子上，偏头望向窗外：“奉江大人不去看看吗？”
他说完笑着回头，看见一缕淡紫色的微光在空中缓缓消散，那道身影早已没了踪迹。
“啧，虚伪。”雾也忍不住嗤笑，余光瞥到身旁的花瓶，扬起的嘴角僵在脸上。他盯着那朵花看了片刻，眸中的阴鸷也渐渐被错愕与惊讶所替代，良久，压制住心中的烦闷，用尽周身力气恨恨道：“随意路边摘的野花，有什么好留着的！”
奉江离开，他的话也开始变得不留情面，可这锋利的言语伤不到任何人，反倒令他自己心跳如擂。
最后雾也跳出窗外。
街道上已是一片混乱。
房屋冒着黑烟，梁木崩断的声音炸响，火光连城而起。
暗影从每个角落浮现，像黏稠的黑雾缠绕行人。被碰到的人先是僵直不动，随后眼白被漆黑浸染，开始攻击身边的活人。
现在的人们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只笼统归咎于瘟疫，后来术师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夺化’。
“夺！是夺！”
“救命啊——不要杀我！”
“……！”
哀嚎哭喊声中，奉江立于街道中央，白发在暗夜中随风飘荡。祂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点星光。
“归。”
轻描淡写的字，却如同洪钟在街道上回荡。
大火涨势渐弱，随着奉江掌心握拢，化作火星散去。
那些被夺侵蚀的躯体突然静止，随后化作点点荧光分散六道，幸存者被无形的手托起，安顿在相对安全的地方。
雾也靠在一处断墙边，黑夜模糊了他的脸庞，火光映照下的瞳孔似乎收缩成一道细线，像某种冷血动物的眼睛阴冷盯着猎物。
在雾也眼里，奉江神情自始至终都淡漠冷傲，眼前的离别不过是场无聊的仪式。
虽然他自己也这么觉得，但他不会承认，毕竟他又不是神明，当不来人间的救世主。
雾也看着奉江将最后一个哭喊的孩童送到其母亲身边，那位母亲双手合十的低头答谢，奉江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雾也：“看看，神明与众生从来就不平等。六道轮回……七位神明有入过轮回吗？”
他喃喃自语，看着奉江朝他走来。
“有没有受伤？”
那双眼眸仔细扫过雾也全身，似乎真的在确定他的安全。
雾也站在原地连衣袖都干干净净，倒是奉江脸色比平时苍白，额角挂有细密的汗珠。
祂……很累吗？
雾也的心突然像被什么刺了一下，泛起一阵莫名的烦躁，好似这场连城火光灼进了他的肺腑，连呼吸都带着一股烈火灼穿心脏的疼痛。
原来，神明也会受伤。
“我没事。”雾也冷冷道，他脚步后撤，避开奉江伸来的手，难得冷言：“死了不过就换个躯壳，奉江大人还管那些活人做什么？”
他说完自己先皱起了眉，不是的，他没想这么说。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认下。
沉默自两人之间悄然而至。
半晌，奉江一拍他头顶转身朝阁楼走去，声音轻的几乎消散在风中：“那你为什么混在送葬队伍里哭？”
雾也呼吸一窒，猛地抬头望向远去的身影。
他没想到奉江一直有关注他，等他回过神，对方已经走出十几步，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写的实在不称心，改了半天。
来晚啦，抱歉[化了]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呀[烟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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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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